“改的真快,才白纸黑字写了十万精兵送我去火罗和亲!”我恨。
人是很容易寻出旁人的不是的,在心底我又录了洛都一罪。
“不是改的快,是人家设饵,正中下怀,你做了傻子还不自知!”
他寻了方菱镜,自瞅了眼,当即皱眉,将那物摔出了金丝描翠的锦帘。
“那婚书落了国印,殿下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不如也当回傻子,信上一回!”
我说的一本正经,将一颗痘子复度粘在了他唇边,只觉有些像美人痣,于是我又点了几个在那旁边。
“妇人之见,这天下间不能信的,有一样便是这阿史那哆逻的国印!”
他震袖发火,我忙按了他,怕我又要白忙。
“阿史那哆逻的爱子亡了,他那大妃所出的女儿私奔嫁了一外部族的勇士,与他年年兵戈相向,如今这洛都便是他的指望!”我耸肩道。
“快别说什么指望,还不够寒碜人呢!”
“阿史那家据闻还没这么大方过!那五十头羊外加一百峰骆驼的聘礼比迎大妃还厚重,这倒插门也是情势所迫,并非有意寒碜人!”
我扯过他的袖子,于那手上惨绝地“添花”。
“轩辕莲歌,原以为你能嫁个可汗,当个国母,没想到竟要给那睡毡房的孟古墩做了小妾!”他也皮笑肉不笑地讽我一句。
“这自古妻不如妾,小妾穿金戴玉、华屋高梁,正妻衣衫褴褛、寒窑孤灯,小妾簪花改嫁,正妻枕草陪葬!”我瞟过,那张俊脸如今真是看不得了!
“果真如此?”
小四儿当下露出一汪白花花的眼白。
“听说殉葬得灌水银,吓了好几夜未合眼呢!”
小四儿出事时,我与史上有名的郭爱同岁,自是心凄凄而不能已,也曾私下将滄岳朝史上皇子丧礼遗录一一研了个遍。
虽事后证实是我杯弓蛇影,眼下我却郁愤满腹,于是瘦柴上添枝,悉数奉于这小四儿。
“与萧氏大战前,留了书,若身死,准你归朝!无奈萧氏派兵封了道,布了天罗地网,这书……,没送出去!”
凤眸飘出些冷又一下黯淡,他复又倒回了榻中。
我不知是该感激涕零,还是该替自己难过。
本想问那书,他旧伤未愈,满脸痘疹峥嵘,忽觉那旧岁的事,让原本绿意葱荣的时岁沾染了灰墨的痕。
过早遑论生死的人,福薄命薄。
窗外一片绿碧,新生宛然。
我咽回了那些吐出便能让人再冷一回的话,只将那锦帘替他卷起道:“见了阳,那痘子过脸不容易掉!”
“为何不提那书了?”
我蓦然抬首,望见綃纱处,他漆黑的眼瞳内落了一剪柔柔的光。
“因为……,因为莲歌是女细作!”
才说,他便阖上了目。
密密匝匝的痘子,掩盖了我能想象出的讥诮。
此时的小四儿,唇畔澹澹带笑,浅浅含温,让人有一刻的恍惚。
悄然退出,我抢了福印的差,拿了刘太医书的医嘱,去了膳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