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执镂花铜镜,我惶骇至极,再一抬首,一柄凤头金篦已现于眼前。
正欲劝阻,一段长指已移去发上翠色玉簪。
桂香递来秋风,那篦梳在一线柔色瞳影中,穿发而行。
须臾顿在半腰,天云惨惨,摘翠惊鹭,金光抖闪,倾然坠落。
“我才剪了发,倒辜负了你这桂花油!”我硬着头皮道。
未敢看他,只于长久的静寂中,看到绣帘锦色一曳,一截身影已沾了夜色,僵在殿中的暗景中。
此事到底坏了今日喜庆浓氛,索性他已知晓,我也不再遮遮掩掩。
于久久无话中,我挑了那盏长明灯,欲送他离开。
“今日那火罗的天圣可汗未有出战!”
清冷声音,可凋梧桐,我心下一叹,范进业已猜出,于他,自不在话下。
“本殿听范承旨提了!”我福身,支应了句。
“难怪他今夜形容诡异,欲敬我一十八碗?”他冷冷笑出,已恍然明白。
“殿下折桂,承旨大人是真心有敬您之意!”我直言相告。
话声未落,身前身影一移,他已飞身取了壁上长弓下来。
“这是作何?”我惊问。
“这桂折的巧,今日赛马大会本就胜的蹊跷,这弓自不必留此现眼!”他恼怒间聚气摧掌欲折。
“说好,我们私下不算这帐的?”我执手按下那长弓,一旁急急扯住他的衣袖求道。
“与你这帐算不得,拿这虎贲弓出气还不成?”他气的双眸火炽。
“既已送出,如今朝它撒气,便是于我算账!”在拉扯中,我怒抛一语。
“你……”他气的一抚心口,于我冷冷对峙。
“若想这后宫今夜无眠,本殿于人前俯首告罪,娘娘洒泪,你便将这虎贲弓折成千段,碎成齑粉!”我负气撒手。
“好!轩辕莲歌,偏偏你在理!这弓爷不折,爷现下就去与那可汗大战三百回合,不胜不归!”
他失望看我,一收弓,取步欲走。
“那天圣可汗乃来朝佳客,当以国礼相待!他既已弃战,又寻了人家去作何?”我执袖挡了他的去路斥道。
“我倒不知他是何人的佳客?倒将这半泓青丝也赠出去了!赛马大会已矣,他既好战,爷便奉陪到底,也省得他嫌我胜之不武!”
他语冷藏针,刺的人心中抽搐,怔忡之际,脸侧一凉,才发觉被他气哭了去。
“他何止是佳客,这半泓少了,倒该全送了去!”
我兀自强笑,凉意灌心,奔于藤架的针箩中取了一把银剪,
“混账!”一声断喝,银剪已于腕麻一瞬,落于了来人手中。
“殿下自不是那和尚命,当是那折桂的人中龙凤,本殿也不是什么名符其实的金枝玉叶,反该去那寒山中做了姑子,方存了那礼尚往来的真意!”眼前雾气氤氲,一柄弯弓铿铮坠地!
宫娥瑟声自外探问,只听得他失神间,道了句“回宫!”
萧风烈走,珠帘撞出寒光颤声,殿中须臾只剩一地惨白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