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陆炜想挣脱,陆姝的手收得更紧,“不用,以后都不用这么做了。”
陆炜抬头,看见陆姝眼圈微红,泪顺着她白皙的脸庞滑下。
“爸爸,死了。没有人在乎白茶到底该不该喝头道,也没人要求水果必须切得每块差不多大小,他死了,陆炜……以后都不用这么做了。”
男孩的泪簌簌而落,伪装的坚强顺着裂痕碎了一地,再忍不住,扑进陆姝怀里失声恸哭。
陆姝是1998年出生的,那时独生子女是常态,即使父亲重男轻女,也没贸然想再要一个孩子。陆姝父母晚婚,堂哥表哥们都和她岁数差得挺大,她从没想过会有一个弟弟。
还是在,自己努努力就能生一个的年纪。
陆炜哭得累了,躺在沙发上睡熟。陆姝给他盖上薄被,自己在房间了看了看。
客厅算大,收纳空间不多,但所有的东西都分门别类收好,还贴有标签。陆姝打开其中一个箱子,每样东西都擦得干干净净,放得很整齐。陆炜的钢琴放在客厅,陆姝的手像父亲,纤长细腻,在琴键上随音符跳跃时别有一番美感。父亲最为沉迷这样的艺术气息,不管陆姝有没有兴趣,硬让她学琴。陆姝不喜欢弹琴,也没什么天赋,学了一半就放弃了。
客厅的钢琴正是陆姝幼时用的那架,陆姝坐在钢琴前,节拍器放在她幼时记忆的位置。仿佛闭上眼睛,就能回到六七岁的暑假,每天起来都要被逼着在写完作业后练两个小时的琴。陆姝弹得很烂,楼上的爷爷被吵得用拐杖哐哐的杵地板……现在陆姝几乎忘了该怎么弹了。
书法倒是一直记得,陆姝望向房子里采光最好的那间房——父亲的书房。
房间的陈设和记忆中差别不大,实木书案,镇纸毛毡笔架。墙上挂着父亲引以为傲的书法作品,桌上放着砚台和墨块。就算现在满大街可见现成的墨汁,父亲也坚持要用墨块,恐怕磨墨的只能是陆炜了吧。
这个家里处处是陆姝童年相似的记忆,她看着陆炜,仿佛在看着那个幼时父母离家,在沙发上看电视到睡着的自己,心一点点软下来。
陆姝走到主卧阳台,关上门,给妈妈打了个电话,闲聊了半晌,还是说不出口。
“你去医院结账了?”陆姝妈叹了口气,问道。
“你怎么知道?”陆姝惊讶。
“医院电话先打给我了,我让他们打给你……我怕你接受不了这件事。”
“什么事?”
“我打算收养陆炜这件事。”陆姝妈的声音渐低。
“什么?!”陆姝吓了一跳,“什么时候的事?”
她妈什么时候得的圣母病,她怎么不知道。她本来只想收留陆炜一段时间,等和他舅把财产掰扯清楚,就把陆炜送过去。
“他一个小孩无父无母,看着怪可怜的。”陆姝妈叹气。
“他无父无母又不是我们害的,你现在说得轻巧,真的办了领养协议,天天都在跟前晃,你真的受得了?况且陆炜已经7岁了,人精似的,等他长大了可不一定会感恩。”
“也没想过让他感恩,就像你把橙子捡回来一样,人总会起恻隐之心……”
陆姝不说话了,7岁的孩子也不是小猫小狗,哪能说养就养。
“先收留他一段时间,看他舅舅怎么说吧,”陆姝道,“毕竟我们血缘上并不能算是他的亲人,跟我们住一起,我也怕他不自在。”
再回到客厅,陆炜还趴在沙发上,装睡。
“别装了,”陆姝拆穿得毫不留情,“我听见你开门的声音了。”
“我可以自己住家里。”陆炜摆出孤傲的神色。
“等你成年了没人留你,”陆姝看了他一眼,“现在你出去打工的都没人要,哪来的钱,自己在家吃西北风?”
“我妈给我买了商业保险,不用你出医药费。”
陆炜憋着气,翻箱倒柜找出来保险单,陆姝看了看条款,笑了。
“除去医保报销外,自费免赔额度一万,你估计得断手断脚才能动用这个保险了。”
“我妈有存款,我知道密码,我自己买吃的,饿不死……”
“好了,”陆姝打断他的话,“要么,你现在收拾东西跟我回家,要么我打电话给你舅舅,开车送你去他村里,你以为我想管你,不过因为你是未成年人,不能自己住。”
小屁孩权衡利弊,悻悻的去他自己的房间收拾东西。
陆姝踱进书房,又看见小时候父亲用来放重要文件的密码盒子,其实她和妈妈都知道密码,不过为了维护父亲的安全感,没人提过。陆姝拨了几下密码锁,咔哒一声开了。里面放着房产证,出车祸那辆车的产权证明,还有一些其他的证件。
陆炜住的这套房的房主是陆礼元,车主是张艳。可陆炜说他妈妈并不会开车,写了个名又有什么用呢?陆姝苦笑,该握在自己手里的东西,男人可是一点没让别人占便宜。
陆姝把这些重要证件装到包里,走到陆炜房间门口。男孩被教得很好,房间整齐,收拾行李打包也井井有条。不一会,他就带着自己的小行李箱,抱着他的奥特曼,走到陆姝身边。
陆姝把陆炜带回家,安顿在家里的客房,叮嘱他自己做好暑假作业计划,别到最后来赶。回到房间,打开电脑,登上游戏,陆姝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