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一直被善意围绕,被真诚的爱着,没有见过腌臜的世界,自然就无法想象人心的险恶。教育只告诉她遇到不公就找警察,看见被欺压者就要伸张正义。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没人提醒她,伸张正义需要代价,真理常常被舆论扭曲。
“没事,之后呢?小夜,之后怎样了?”祁宇没再带着猫咪抓人,而是在对面野区刷野。
“之后啊。”祁宇似乎能听见泪水低落在键盘上的声音。
“之后,我就害死她了。”
“……喂,”祁宇的声音闷闷的,“你别哭了。”
“对不起,对不起。”她哭得更厉害了。
“你哭得这么有感染力,我都要哭出来了,”祁宇吸了吸鼻子,听见她笑了,才松口气。
“好,我继续说。”
“我带着小夜去报警,我无条件的相信她。警察事无巨细的询问了在她身上发生的事,她在叙述过程中又受到了一次伤害。然后,就像你说的,我们没有证据。但报警这件事还是惊动了学校,校领导很重视,暂时让郑老师休假几天。郑老师很受学生的喜爱,他对小夜的偏爱有目共睹。十几岁的男孩女孩,不知道□□羞辱会产生什么后果,但却会用最脏的话去戳别人的心窝……”
她整理了一下情绪。
“我控制不了他们说什么话,我只能把小夜带到我家。尽力宽慰她,告诉她我相信她,做错事的人一定会得到惩罚。她的沉默没让我警觉,我以为,那只是暂时的,她会好起来。我没想过,有些孩子,是认死理的,如果她说的话没人相信,她会用命来证明自己。”
听到这里,祁宇手下动作一顿,对面小炮赶忙交了闪现逃了。
“我忘不了,忘不了她坐在实验楼窗户外的腰线上,绝望的神情。”
“她说,陆老师,他们为什么不相信我呢?郑老师摸我了,每一个细节我都说了很多遍,我说的是真的,是真的。”
“她说,我不漂亮,我很普通,可是我漂不漂亮和老师摸我有什么关系呢?难道漂亮的人才有资格成为受害者吗?难道不漂亮就活该被侮辱吗?”
“她说,我不是□□,我妈妈也不是,她只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我也是。我也很怕,我本来不敢告发郑老师的,但是如果我不说,以后他是不是还会去害其他女生?”
“她说,爸爸跟我说,永远要坚持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陆老师,我觉得我没有做错,错的不是我,为什么大家都骂我?都不相信我?是他,比我更值得信任吗?”
听着这些话,祁宇的心像手里被捏紧的纸团,缓缓收紧,一点点钝痛。
“即使这样,即使她坐在了这样危险的地方,楼下居然都还有学生起哄,说她是在装,说她不会跳,说她只是做样子,要真的想死早就跳下来了……”
她再一次泣不成声,可怜,被泪水浸没的生命却没有办法再回来。
“最后她看着我,她说,陆老师,我不怕死,我爸爸已经死了。他在下面等我了,我死了就会与他团聚了。陆老师,我的名字不是随便取的,是取自爸爸最喜欢的一句诗,你带我们读过的,‘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
“她说,陆老师,你不要难过,我死了,他们就相信我说的是真的了。”
故事说完了,女孩花一样的青春永远终止在16岁。她在语音那边哭得说不出话,游戏里的猫猫趴在凯隐肩上左右张望。
“小蛋糕,”祁宇的声音毛绒绒的,温柔得像在哄孩子,“我带你去看小鹿好不好?”
“什……什么小鹿?”她抽抽噎噎的。
“你玩这么久游戏,没人带你去看过小鹿吗?”
“地图上,没有小鹿啊。”
“有的,我带你去。”
凯隐带着猫猫,来到己方高地塔旁边的墙,穿墙隐身来到地图边缘。
对面的悬崖上,长着漂亮鹿角的雄鹿,跺了跺它小巧的蹄子,扬起头。
“你看,这只小鹿一直在。只是你没发现,也没人带你发现。”祁宇轻轻说道,“现在你知道了,小鹿很脆弱,需要保护,下次,你会有更好的办法对待受伤的小鹿,对不对?”
“……嗯,嗯!”又哭了,真是,脆弱的女孩子啊。
“那只你没保护好的小鹿,愿意舍命到悬崖那边去,也是想让其他小鹿不再受伤害。不是你让小鹿受伤,你没有错,你只是,一个,新手医生,没来得及治好她。”
祁宇想起他从前还在上学的日子,如果,他那时能遇到能对他细心关怀的老师,他会不会更怀念能上学的时光呢?
“她没有怪你,你也不要哭了,好不好?”
他运气不好,从未遇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