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景语……”姜景初深深弓起身子,捂住血流不止的腹部,身形不稳,从轮椅上摔下来,匍匐于地。
他的双眼里充满了愤怒与恨意,颤抖着伸出带血的手,朝姜景语的脚抓去。姜景语不为所动,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他,任他死死攀上自己的腿,抬起半个身子:
“你究竟是什么时候……”
姜景语丢了带血的帕子,撩起衣摆,将自己脚倏地抽出,踹开姜景初:
“想问我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呵,大哥,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你迄今为止对我动过的那些心思吧?”
他脸上的神情与当初杨羡鱼初见他时完全不同,阴寒刺骨,暮气沉沉,全然没了那种儒雅贵公子的感觉,仿佛此刻才是他的真正面目,而年纪轻轻能有如此深不可测的心计和城府,对自己的亲兄弟下手也能如此狠毒,他和他兄长姜景初真不愧是一家人。
“从小你就待我极好,事事以我为先,旁人都道你我兄弟二人之间情谊深厚,甚至是当世楷模,可殊不知,你不过是想利用我爬上城主之位。可笑你那副虚伪的嘴脸,有时候看久了,甚至连我自己都信了。不过……”
他的话音骤然变冷,嘲讽道:“我可不像你那么蠢笨。从儿时起,我就知道你接近我是带着什么目的,你眼里那个乖巧听话的姜景语,不过是我为你装出来的,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却没有看穿我的真面目,真是好叫人失望啊。”
他说着,一脚踩上姜景初残废的双腿,力气之大,甚至生生把姜景初的腿骨踩断,姜景初眼看自己的腿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扭曲变形,面色煞白,几乎就要两眼一翻昏过去。
姜景语冷笑一声,“我最是憎恨世人将你我放在一起比较,你有什么资格和我比?!你不过是个半身不遂的废物。若不是我背后魔族中的那些势力被杨羡鱼所挫,我还真没将你养的这些傀儡放在眼中……得多亏了你的愚蠢和贪婪,我刚派人放出一点杨羡鱼成仙的消息,你就迫不及待想要来秘境,甚至还同意带我来到此处,你想在这里杀了我,难道我就不想杀了你吗?”
听到这里,杨羡鱼终于明白了:“原来他就是修仙界里勾结魔族的那个叛徒!”
萧清明点点头:“其实仔细想来,我们在洛城里走的每一步,许多都有他在背后推波助澜。”
“话虽如此,但一开始我还真没看出来,若不是他在穹顶之战上朝你出手,恐怕我会一直觉得他是个好人来着。”
她继续看过去,发现姜景语竟从袖中摸出一瓶不知道是什么的丹药,蹲下来捏住姜景初的下颚骨,咔哒一声将他的下巴卸了,然后把丹药尽数倒在他口中,再将下颚骨归位,粗暴地捂住他的嘴,直到他尽数咽下去。
“你暂时死不了,我也不会让你死,”姜景语慢条斯理起身,顿了顿,又道:“我还要你好好看着我是如何登上城主之位,将你一辈子踩在脚下呢。”
“我悟了。”杨羡鱼瞧着面前的两人,忽然出声。
萧清明疑惑道:“嗯?”
“我问你,你现在还想杀了姜景初为你全家报仇吗?”
萧清明垂眸看了一眼地上的姜景初,沉声道:“或许,他现在这样比死更痛苦。”
杨羡鱼露出“果然不出我所料”的神情:“正如我所想,我大概清楚你前世为什么没有找到屠杀萧家的凶手了。想必不是没找到,而找到了之后,却觉得比起自己杀了他,还不如就让他像现在这样,饱受折磨,一辈子都无法实现自己的目的,那才是最痛苦的惩罚。”
在上一世,姜羿将洛城城主之位传给了姜景语,世人大都不知姜景初是何人,今世杨羡鱼知晓了他们之间的事情,才恍然惊觉真相原来是这样。
比起自己亲自手刃仇人,还不如就让他的亲兄弟折磨他,在那个他永远最想要却又永远得不到的位置,痛快地欣赏他被嫉妒与痛苦一点点逼疯。
前世的萧清明一定知道,姜景语比他更懂得如何折磨姜景初。
不作为,亦是有所作为。
“不好意思打断你们一下啊,”杨羡鱼笑眯眯开口。
姜景语缓缓抬起一张脸,冰冷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忽地,也朝她扬起一个笑,这笑容倒是有点当初他和杨羡鱼互道朋友时那种感觉了,不过杨羡鱼还是看得清楚,他的笑意里压根没有丝毫感情,这人纯粹就是表面会做人,内心冷血至极罢了。
他并未开口,眼神却示意杨羡鱼有话快说,别耽误时间。
“我就是想问一个问题,”杨羡鱼也不在意他的装模作样,“你如今已经把你的兄……咳,把姜景初废了,城主之位也非你莫属,你是否还想将我们赶尽杀绝?”
“不瞒姑娘说,原本是想的,”姜景语看着她陡然凌冽,充满杀气的目光,耸了耸肩,无所谓地笑笑:“不过既然已经知道这世上除了姑娘,再没什么人能成仙,那我再与姑娘为敌也没什么意义了。我纵然野心勃勃,但只对自己能够触碰到的东西势在必得,人言道知足常乐,我还没蠢到不懂得放手,把时间一味浪费在追逐不可能的事情上面。”
杨羡鱼啧啧道:“难怪你能反杀姜景初,可能这就是人和人之间的参差吧。”
“过奖。”姜景语逐渐敛了笑容,眸光不断变得深沉,徘徊她和萧清明之间:“只可惜,我原本还等着你们和姜景初两败俱伤,我好渔翁得利呢,但你成了仙之后果真与我们这些人犹隔天堑,我只好亲自动手了。”
“知道就好,”杨羡鱼寒声道:“还想利用你姑奶奶我?下辈子也不一定!”
眼见他选择聪明的退让,甘居自己的城主之位,不再想往上爬,杨羡鱼也终于放下心来。
“希望我们再也不见。”
姜景语最后看了她一眼,一把提起地上姜景初的头发,将他拖拽住,走下祭坛。
姜景初满脸麻木,被扯住头发也不吭一声,却又时不时发出古怪而高昂的笑声,形似疯癫,暗红色的血迹随着姜景语的拖拽在地面上留下长长一道血痕,一路蜿蜒直正门。
而其余那些修士,也都随着两人的离开,浑浑噩噩迈动沉重的步伐,跟着离开。
直到姜景语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祭坛,杨羡鱼还微微有点恍惚,感觉自己像在做梦,她没想到这件事能够这么快就结束了。
姜景初和姜景语就这么被解决了???她一开始还真打算大干一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