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枫初面对着她的施压并不畏惧,仍似笑非笑道:“是我。”
杨羡鱼攥紧右手,忍住一拳捶上去的冲动,深吸一口气,也笑起来,只不过那笑容一看便让人脊背生寒:“前辈这是何意?”
“有些话,待你到了地方,我自会将它原原本本地告诉你,但现在不行。”
水枫初定定瞧着她,笑意突然微敛:“我如今只能告诫你,天命难违,你注定成仙,而一旦成仙,纵然你再怎么放不下那个孩子,可到了时间,你就会来天界,无法继续弥留人界。”
“不行,”杨羡鱼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他,摇头:“我不能走,我还没有把他救回来。”
“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水枫初撂下这么一句话,而后从怀中摸出一个玉扳指来,递给她:“此物可以聚魂,但只有半月之功效,若你真想救他的命,还需要去一趟梵若山,此外,这也算是他当初回答出我那三个问题的奖赏吧……”
语毕,化为袅袅青烟,消失在原地。
杨羡鱼猝不及防,只来得及对虚空喊了一声“多谢前辈”。
她紧紧握住那枚扳指,骤然睁开双目。神识紧缩,眼前的一切崩塌,消散,回归现实。
方圆百里,地裂山崩,入目皆是雷劈过的痕迹,好在并没有什么人伤亡。而狄云丹三人就在不远处,一个个被雷击中,浑身焦黑冒烟,奄奄一息躺在地上,看她的眼神尤其恐惧,似乎压根就没想过她居然能够完好无损地从天雷中活下来。
他们好像在万丈金光里看见了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看到他们还活着,杨羡鱼略略有些惊讶,看来这三人也不是那么废物。
不过她不知道,眼前三人在天雷劈下来的时候就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甚至把毕生的保命灵器都给用上了,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
“你们……”杨羡鱼动了动唇,刚要说话,三人立即拖着残躯起身,急急惶惶,狼狈遁逃,唯恐被她追上。
杨羡鱼见此,顿觉无趣。
这三人眼下伤势极重,若没有个一年半载,想要恢复怕是痴人说梦。
她懒得与三人再纠缠,毕竟时间不等人,再者,魔界的事情,她不好多插手,还是交给萧清明处理吧。
再次看见那个坐落在荒郊野岭,孤零零的茅草屋时,杨羡鱼好似在沙漠里行走了三天三夜的旅人,终于找到一汪清泉可以畅快痛饮。
她将手放在门上,正欲推门,忽然听到屋内传来阵阵细语,细听之下,好似在嚷着什么“不行,若是被杨姑娘知道了,准得杀了我们”。
这是什么意思?这几人难道背着她正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她眉头陡然一皱,把门“哐”地一声推开。
四道身影映入眼帘,见她推门进来,皆是一愣。
司寒忙迎上去:“杨姑娘,你终于回来了!”
“你们在做什么……”话音未落,杨羡鱼看清屋内场景,呆了一呆。
张扬的大红色着实刺目,喜庆中还带着一丝俗气,而薛汐汐拿着一件红衣,正在萧清明身上比划。
渡尘站在旁边,满脸一言难尽,手捏佛珠不断低喃“阿弥陀佛,真是罪过”。
唯有阎厌,一脸淡漠,抱臂蹲在门边角落里,一眨不眨地看向薛汐汐和萧清明,似在守门,但眼底的好奇根本难以掩饰。
杨羡鱼把几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大步走过去,“薛汐,你在做甚?”
猝不及防听到自己本来的名字,仿佛梦回被他爹揪着耳朵骂的时候,薛汐汐身体一抖,忙把手里的东西藏到背后,支吾道:“没,没啥。”
杨羡鱼危险地眯起眼睛,“我都看到了,你手中那是喜服吧?”
“我……这……”薛汐汐冷汗直冒,连带着话也说不利索。
“杨姑娘!”司寒急忙打圆场:“事情是这样的,我们相信姑娘必定会成仙,凯旋归来,可谁知薛汐汐他怕你成仙之后便抛下尊上,便,便准备了这些东西,说什么也要促成你和尊上的美事,这样你们就是道侣了,你就不会把尊上抛下了……我们也劝过他,毕竟尊上如今还未醒来,若是胡乱移动,伤到尊上的身体可如何是好。”
薛汐汐本就擅长各种伪装,身上带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并不奇怪,虽说竟然连喜服都有,确实把她惊到了。
“司寒!!!谁让你多嘴的!”薛汐汐边指着司寒骂了一句,边去偷偷观察杨羡鱼的脸色,生怕她生气。
“杨姑娘你听我说,我不是不信任你……”
杨羡鱼定定地看着床上的人,又瞧了一眼薛汐汐藏在背后,露出一角的喜服,脸上没什么表情,令人看不穿她心中所想。
就在众人忐忑不安的神情中,杨羡鱼上前一步,薛汐汐脸色一变,捂住头大叫起来:“你,你别杀我啊!!!”
—
白雾从四面八方涌起,包裹住萧清明,浸润了他的发梢与肌肤。
他抬手在雾里挥了挥,不见五指……这样的白雾令他回想起去梵若山的那天。
泛白的天空犹有点点星辰,太阳还未完全升起,伴随着晨钟暮鼓,微凉薄雾,拾级而上,他在那座青瓦红砖的古刹里遇到了老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