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贴着块黏糊糊的牛皮糖,江恕无可奈何,纵容的语气却透出些许宠溺:“好了,你出来,让我看看。”
“我有什么好看的。”常念抱着他的力道轻了些,怕碰到伤口,怕弄疼他,只是仍不肯撒手,失落问他:“你原本打算一直瞒着我的是不是?”
“是。”江恕应得很坦然,她既到此处,已经全然看见,便没什么好难堪的了,尽管他现今很狼狈,脸颊上磕碰到的伤处,定然青一块紫一块,莫要再提这废腿废手,连抱抱阿念,都不能够。
江恕记得,衣裙、小马驹、首饰、耳坠……不管什么东西,她都只喜欢漂亮的。
可常念沉默了一会,小心翼翼地捧着江恕的脸颊,轻轻吻:“夫君,你别怕,都会好的。”
江恕微微怔了怔。听到常念又说:“就算你真的……我给你造一个很好的轮椅,我可以照顾好你,可你不要瞒着我,这些日子,我很担心你,总会胡思乱想,我很想你,夙夜难寐。”
江恕静静地看着她,眸光复杂,欲言又止。
短暂的沉默过后,常念的语气更认真了,更有一股责任感:“我不会嫌弃的,虽然我也病怏怏的,或许照顾不好你,可,你相信我嘛,难过郁闷的时候,你和我说,我给你说说故事。凡事都要放宽心,没什么过不去的坎,你也不许学叙清,不麻烦,一点也不。”
江恕揉揉她脸颊,无声叹息。
夫人字句真挚坦诚,俨然是以为他变成残废了。
常念怕触及夫君的伤心处,不敢说太多,只默默看着他身上的伤,指尖轻轻抚过,直到腿。那里敷着药,又青又肿,她脱了最外面的披风下来,给江恕盖上,又学着平时房嬷嬷照顾她的模样,四周看看,没有茶水,也没有药汤,最后她发觉这张罗汉塌好硬,好冷。
“夫君,我们回去吧?”常念柔声问道,“若你不想叫将士们看见,我拿披风盖住你。”
听这话,江恕的神色更复杂了,只是一时半刻,却也不知该如何解释。若说中的蛇毒,她便该有所察觉了。
他的沉默难言,落在常念眼底,都变成了自卑和颓丧。
难怪要瞒着她。
常念心疼地亲亲江恕,努力笑笑,宽慰道:“别怕别怕,一切都会好的。不做西北名将也是好的呀,不用早出晚归深陷险境,父皇那里……我去说。”
“不必。”江恕生硬开口,“你身子不好,此处寒冷,是该早些回去。下回也不得这般冒失。”他右手麻木没有知觉,单手替常念披上披风时,也显得有些笨拙。
“我自己可以!”常念乖巧地系好披风带子,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有些骄傲地问:“如何?”
江恕收回手,笑了笑:“很好。”
两人没什么好收拾的,只江恕腿脚不便,下地行走有些困难,常念怕自己扶不动他,要是再摔了指定不好,她想去叫十骞进来,谁知未有动作,先听到外边传来一阵闹嚷声。
“侯爷呢?快让我们进去,我们要面见侯爷!”
十骞劝阻:“侯爷早有规矩定下,尔等无事,便识趣些,否则触怒侯爷……”
“蒙骗谁呢?”一群人气势汹汹的语气,“我们都听说侯爷出大事了!”
常念紧张地看向江恕,只见他眉心蹙起,面上浮现十分的不悦。
常念小声道:“我出去叫他们走。”
“不用。”江恕拉她到怀里,低声:“什么也不用说,耐心等我一会,便回家,成不?”
常念犹豫一下,点点头。
她知晓,宁远侯重伤残废的消息一旦传出去,必然动摇军心,将近年关,诸事纷杂,天漓、东月二国的使臣还在京城,西北更出不得乱子。
江恕并未出去,沉声对外道:“何人要见本侯?”
喧闹声戛然而止。
拥挤在门外的两个副将及几个小兵,不禁面面相觑。
柏将军不是说侯爷昏迷不醒了?
他们壮着胆子,道:“回禀侯爷,属下听闻您身子不爽利,心中忧虑,特来求见。”
江恕冷哼一声:“那便带上军棍滚进来!”
几人听这声音,中气十足,不怒自威,比之平时冷脸训斥众将还要肃冷几分,一瞬间,竟是畏缩不前了。
十骞见状,便压低声音道:“听我一句劝,千万别惹冷面阎罗。”
为首的副将讪笑几声,连忙欲走。
柏祈大步走过来,朗声道:“怎么?都到了门口还不去见过侯爷?”
这几人都是柏祈教唆来的忠诚走狗,恭敬垂头:“柏将军。”
柏祈看看立在门口的十骞,微一拱手,对里道:“侯爷可还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