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城,江府。
江恕把信交给十骞送出时,正好天光大亮。
他彻夜端坐于长案前,仍保持一个姿势,背脊挺拔如山岳,俊美却肃冷的面庞上没有什么表情,这是一张回城将领见了都要打战生畏的脸。
十骞将信绑于飞鸽放飞,段正祈拿着一沓册子从府外走来,见状叹道:“侯爷和公主真恩爱,每日都要来回寄书信问候。”
十骞拍拍他肩膀:“你小子有眼力见。”
实则每日只有一句话,那短短一句话,他们侯爷却写了半个时辰。十骞虽不明白这里面有什么关窍,然跟了侯爷十几年,便从未见过他外出忙于公务还有如此挂念侯府的时候。
任谁娶了这么个娇弱漂亮的小夫人都放心不下啊。
唉。
段正祈拿来的是近三年回城的军饷支配和税负记录,还有一份牢狱案底,乱着呢。
江恕粗略扫下来,眉间已是一片寒凛冷意。此行难的不是整治罢免几个在位谋私的贪官污吏,而是依法惩治罢免后,回城这个烂摊子由谁来接管,日后如何恢复生产,边塞战事有西北大营调拨军队对抗,受难的百姓却等不得,眼看年末,无粮流民极易滋事生乱,从那沓牢狱出入记录及所判罪行便能看出事态严重。
段正祈恭敬立在一旁,听候吩咐。江恕抬眸扫他一眼,心中有了决断。
莫欺少年穷,是世上亘古不变的真理。
这段正祈,原是马厩里挑马粪的小兵,家里穷,一个白面馒头分三份,十几岁的少年坚毅上进。
江恕生于权势鼎盛的宁远侯府,天之骄子,十六一战成名,历经大小战役军功显著,骨子里是骄傲的,却不傲慢轻视任何微末。
实则也是,他想快些处理好这堆麻烦,快些回去。
他知道阿念,没有他喂,会吃不下东西,没有他抱,会睡不着觉,没有他亲亲,会痛苦难受。
江恕将翻开一半的税负册子递给段正祈,指尖点在划线处的名单上,“这两个人,搜府盘查。”
段正祈有些忐忑地接过来,迟疑问道:“侯爷,属下自个儿去吗?”这可是两个有实权的将军,他如今不过一个挂着虚职的文书参将,平日被呼来喝去,若没有侯爷的威压,恐怕镇不住,万一被赶出来……
然江恕只是这么问他:“给你二十个人,可够?”
“够……够!”段正祈忽的大声道。
“去吧。”江恕挥手,提笔勾画起回城布防图。
破格提拔,也要有能接得住的魄力和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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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信照例是辰时送回侯府。
夏樟知道她们殿下每日最期盼的就是侯爷的信了,睡不着也要等,这回她没有半点犹豫,兴冲冲跑进寝屋,不过今日床榻上很安静。
轻轻掀帘一看,原来殿下还睡着。
也难怪,昨夜华姑开了助眠药方。
可到了快晌午的时候,殿下还是没有要醒的迹象。
她们几个便有些急了。
华姑和赵太医来看过,呼吸心跳脉象具与往日一般,未见好,也未见坏,赵太医照看常念的病情最久,经验丰富,想起以前也有这种昏睡不醒的情况,宽慰说,要是天黑不醒,便施针。
大家都揪起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