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念双手托腮望着那本家规沉思了许久。
外界对她夫君的评价大抵都是这样的:宁远侯掌管一方军政大权,是出了名的冷酷无情、不讲情面,治下极严,整个宁远侯府乃至西北边塞无人不惧。
其实她也亲身经历过他的冷酷无情,好比硬是被改掉了挑食不吃肉的坏毛病,她如今吃着肉,也觉着很香;又好比骑马,她原就是好奇,也不打算真能学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哪知晓他竟是那样严苛,每日抽出功夫按时按点拎她去学,撒娇耍赖也没用,他就像一块冷铁,原则规矩很多很多,虽然极少时候会有退让。
常念倒也慢慢习惯了。
可如今听说家规,再听那些被惩罚的小可怜,她心里总归不是个滋味。
要是按照这严苛的家规来衡量,她早被罚了千千万万遍吧?
江恕那样刻板的性子,要他改这施行了好几年的家规,显然不可能。但要她条条遵守,首先第一条早起,就不能。
这府上几百口人,今儿是这个说闲话,明儿是那个,哪能堵住别人的嘴?
膳食羹汤彻底凉透了。
春笙和夏樟也不知道她们殿下好端端的怎么发起呆来,估摸着殿下吃饱,便如往常一般轻声撤下膳食。
常念忽然问了句:“我用膳遗下的食物,都是怎么处理的?”
春笙愣了下,如实答道:“以往在宫里,您食量小,吃不完的膳食都是由奴婢和夏樟她们分着用了,像汤羹流食一类会有杂役所的小太监来收去,听说是运往宫外喂养牲口的,在侯府也大约如此,您怎么问起这个了?”
常念摇摇头:“没什么。”
不是浪费就好。
外边进来一个宫婢通传道:“殿下,陈小姐她们携礼登门拜访您来了。”
“陈小姐?”常念讶异出声,随后才反应慢半拍地想起这是谁,是她从京城带过来的闺秀们啊!事情一多险些忘了。
“快请她们到偏厅坐着,上茶水。”
“是。”宫婢恭敬退下。
常念则回寝屋挑了两支流苏式的珠簪别上,略施薄粉胭脂,本就精致漂亮的五官顷刻间多了抹姝美眏丽,再揽镜自照时只觉镜中人实乃天上仙,家规带来的沉闷情绪淡去许多,心里美滋滋,就不由得感慨:“本公主即便来了西北苦寒之地也这般好看!”
春夏二人都笑了,出门前仔细带件披风。却见她们殿下走到门口,又忽然想起什么来,转头回去拿了一个白玉镯子套上手腕,一面道:“美玉衬得人气色好。”
夏樟便打量一眼她们殿下白里透红的脸蛋,心想侯爷才是真正叫殿下气色好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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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厅里坐了有七八位年轻夫人,个个满面春风,笑意盈盈。这都是上回受邀去侯府的闺秀们,三俩个月下来,亲事成了,也随着夫君一并来了西北,只前段时候公主随宁远侯在安城别庄避暑,她们不好贸然打搅,如今公主回了银城侯府,自是第一时间约着上门拜访。
大家都是从京城远道而来,在偏厅等候时便有说不完的话,一时是西北风土人情,一时又是这干燥讨人厌的天气,你一言我一语,格外热闹。
待常念进门来,只见众人起身,屈膝行礼:“臣妇们见过殿下!殿下万安!”
常念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好似仍旧在京城一般,久违的舒适与自然放松感迎面而来,心中动容,不禁赞自个儿做了个顶顶好的打算。这便笑道:“平身,快坐!”
与此同时,侯府与四房院子相通的垂花门处,四夫人于氏带着两个好友泛起了嘀咕。
她方才竟听两个送茶水的宫婢说殿下在偏厅会客,好生热闹。
可那位公主初来乍到,兴许连侯府这几十口人都没认全呢,哪来的客??
四夫人的好友推推她,揶揄道:“你不是说眼下公主一个人孤零零在西北,难免落寞空虚,还让我们趁机来走动走动,跟公主打好关系以后好处少不了,可这算是怎么回事?”
另一个好友也撇撇嘴:“四夫人,你还说替我们引荐,莫不是哄我们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