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子,常念无论如何也起不来啊!
尽管江恕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神色很冷肃,是那种叫人看一眼就禁不住心底打颤背脊生寒的威严和冷沉,所以军中将领们乃至府上的仆妇婢女们都害怕他。
可,她不怕。
或许是江恕对她总是藏着若有若无的偏爱,又许是昨夜将最隐秘的心事都袒露出来了,推心置腹的交谈永远是最好的拉近关系的法子。哦,对了,他昨夜还说什么来着?
常念望着头顶浅紫色的纱帐,慢慢想起来了,她侧身看向江恕,漂亮的眼睛眨呀眨,透出一点无辜:“侯爷,你昨夜才说,我只要做我自己便好,可如今我只想睡觉啊。”
这话,江恕竟一时无言以对,默了半响,还是耐着性子试图跟她讲讲道理:“朝阳,眼下酷暑将过,天气渐凉,早晚正适宜外出习马术,待过一阵入了秋后,西北风沙大,冬日飘雪极寒,及至开春很长一段时日,你的身子都不能随意出门,若不趁此时机好好巩固,掌握要领,那日岂非白费功夫?”
常念颇为赞同地点头,只还赖在软乎乎的被子里不想动腾,软声撒着娇道:“侯爷深谋远虑,考虑自然是顶顶周全,然,要早起,委实太为难我了。”
江恕脸色一沉,实在拿她没办法,到底退让一步,约定每日傍晚空出一个时辰的功夫,教她骑马。
他是那说一不二的严苛作风,凡事不论大小,桩桩件件必须规整完成,没有半点私情可讲。
绕是常念这样惫懒的性子,也被拎着日日往马场去,从上马到不需人扶着,慢慢的也不要江恕在前面牵马,一个月下来,她自个儿便能骑着平安缓缓走动了,一套动作虽稍显柔弱,却是行云流水,颇有几分将门虎女的飒爽。
春笙和夏樟以及琼安殿陪嫁过来的宫婢们都看呆了。
这还是她们弱不禁风的殿下吗?
要是虞贵妃娘娘看到该有多欣慰啊!
那夜江恕对常念的优点总结,其中一条“很坚强”是没有说错的,他词不达意,该是十分有毅力才对。
就是这样一个精致脆弱的身体却藏着无尽的勇气和毅力,哭归哭,闹归闹,正事不耽误。
常念被拎到马背上还是抱怨连天的,气汹汹瞪大的眼睛恨不得吃了江恕这个禽兽才好,可一日日的坚持下来,虽也耍赖,却从没有撂挑子不干,有时候甚至是一边骂人泄愤一边学。
这模样格外招人疼,江恕也多了几分耐心去哄,光是骑装便裁了有十多套,余下珠宝首饰一类,隔日送两件来,荆禹演武场过大,不合适,便另在安城军营旁抽调出一个马场,清除闲杂人等,只给她练马所用。
偶然有一回,陈副将在马场附近办事,远远见了这阵仗,不禁咂舌,连连感慨:“乖乖,侯爷这是哄小孩呢?”
十骞早已习以为常:“殿下就是有这能力叫侯爷放下身段原则,见多了便没什么好奇怪的,说不准哪天殿下想要天上的星星了,侯爷也要叫我们造把天梯出来。”
“你小子,大白天做梦说胡话也不用这么夸张吧?”陈副将撇嘴,显然觉着十骞夸大其词了。
十骞耸耸肩,也不多说什么。一同前来的时越倒是冷不丁地接了句:“他宁远侯要真能干出这等荒唐事,我时越就寒冬腊月光着身子绕西北大草原跑一圈。”
“哟哟哟!我们可都听着了!”
“时大人,可别一语成谶!”
身后一群人跟着起哄。时越冷哼,一声不吭便转身走了。
……
马场里面,常念骑着平安缓缓走了一圈回来,望着山岚远处聚成一团的几个身着黑衣的男子,勒住缰绳,皱眉问江恕道:“侯爷,你瞧他们,是不是有事找你啊?”
江恕看都没有回身看,只语气淡淡道:“有事十骞会来禀报。”
“哦。”常念收回视线,翻身下马,江恕上前欲要扶着些她,被嫌弃推开。
常念骄傲说:“我都会啦!不要你搀扶!”
江恕看着她灿若星辰的眼,默然收回手,背到身后。
常念哼哼两声,有些小得意,又语气一本正经地问道:“江夫子,学生阿念勤勤恳恳练习月余,不敢有一丝懈怠,如今学有所成,可以出师了么?”
江恕呵笑一声:“出师?”
他用那带着质疑的沉声,颇为冷漠无情地道:“只怕不成。”
常念扁扁嘴,正要控诉他两句,就听他又说:“不过今夜可带你登六凌山观星野奇景。”
前些日子安城顶顶有名的占卜大师夜观天象,得出初五夜半会有百年罕见之天象,且是大吉征兆,街头巷尾热议几日不停,有些富贵人家甚至赶着时候叫人搭建高台,只为初五夜观赏奇景。
常念也念叨过几次想去瞧瞧。
细数时日,今日正是初五呢!
是以,一听江恕这么说,常念便顾不得什么出师不出师了,惊讶问:“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