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沉吟半响,虽有古语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然她这孙子,阔别一年多,也未免叫她太过“刮目相看”了吧?
最后只仰天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让老身且先静静。”
-
次日一早,房内净室传来一声惊叫,打破了阖府空寂。
江恕原已踏出门外,闻声不由得顿了顿,遂转身回去。
昨夜常念勉强吃了一碗粥裹腹,实在乏了,不知不觉睡了过去,是以只简单擦拭了身子,今儿一早被热醒,浑身黏湿,才着人备水,换衣沐浴。
夏天热,路途奔波,她也是接连几日不曾好好沐浴梳洗了,本来春夏二人帮她沐浴完还是好好的,重换了热水,她说要再泡泡,让两个丫头先出去,哪知没多久,手臂痒了起来,一挠便是泛起大片红痕。
常念瞬间慌了神,站在浴桶中,有了些血色的小脸上却满是惊恐。
江恕疾步而来,还以为净室长年不用,跑进了蛇鼠,吓着她,哪知走近来,只见她赤身裸体,抬起雪白的胳膊急道:“我,我的手臂起了好些红疹,胸口也有,是不是得病了?还是有人下毒欲谋害本公主??”
江恕:“……”
他沉着脸,靠近看了看,才看到雪肤上的突兀痕迹。
比起江恕的沉着冷静,常念却是快急哭了,紧紧抓着他胳膊:“侯爷,你快去请华姑过来看看,万一迟了延误诊治,这东西消不掉,以后我还怎么活下去啊?”
江恕几乎是微不可查地叹息一声,先好生抱她出来坐下,遂又拿了干棉巾给她披上,才道:“等着,先别乱动。”
随后,屋内屋外好一阵忙活。
华姑急忙过来看诊抓药,安抚道:“殿下这是连日缺水以至体内干燥,加之初到边塞,水土不服,才引发的瘙痒红疹,近日抹些药膏,慢慢适应了西北气候便好了。”
春笙忧心忡忡的问:“那我们殿下这些日子还能沐浴碰水么?要是适应不了可怎么办?”
华姑难住了,斟酌道:“还要视殿下的身子情况而定,或许移居清凉透气的地方,能缓解一二。”
常念抱着膝盖坐在榻上,闻言难堪得捂住了脸。
原来是这身子不争气,亏她先前还哭天喊地以为有人要谋害她。
……好丢人。
一直立在身侧未曾出声的宁远侯,脸色已是铁青。
适时,管家敲了敲门,在外头道:“侯爷,眼下安城别庄正是清凉避暑的好去处。”
听这话,常念忽然抬起头来,握住江恕的拇指晃了晃:“我要去。”
江恕看了她一眼:“好,即刻就启程去。”
他着实不忍心看这小可怜再遭什么罪了。
-
别庄依山傍水而建,两进的院子四处透风,掩映在一片竹林内,是西北少有的清凉胜地。
听说里头还有一汪温泉,冬暖夏凉,最是解热舒缓。
常念刚到此处,顾不得新奇,只惦记身上的红疹子,问过华姑,听闻可以下去泡一泡,便吩咐春夏二人即刻准备。
江恕才得脱身半响,在别庄外的竹轩里见了安城的守将时越。
原本今早出门那时,便是时越得了消息登府,哪知耽搁到晌午,时越索性一并跟来了。
竹轩清风徐徐,二人相对而坐。
时越倒着茶,幽幽道:“当初我怎么说来着?京都女子娇贵,莫说娇养深宫的公主,老皇帝捧在手心的宝贝疙瘩哟,哪个吃得了西北的苦,这才头一日回来便水土不服,日后可有的你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