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陶监凄厉的声音划破长空。
所有人放下武器,宫楼上跪伏一片。
宋初一愣愣看着他,感觉五脏六腑被一团烈火炙烤,仿佛浑身的血液全都往头上冲,这股炙热逼在喉头到了一个极点,她猛然喷出一口血来。
意识渐渐陷入模糊,宋初一感觉自己离赢驷越来越远,她想转头去看赵倚楼,却没有丝毫力气。
陶监扬声,“君上有令,太傅弑君,但念其于秦国有大功,故保其全尸,谷寒带人一卷草席葬与北郊!谷擎,将此言转达赵将军。”
……
天空阴沉,旋落的雪片与扬起的积雪混作一处。
秦王驷二十二年,赢驷壮年而薨,丞相樗里疾秘不发丧,扶太子嬴荡全面接手国政。
因赢驷各个方面都已处理妥当,嬴荡又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两代君主交替分外平顺。
赢驷薨时,左丞相张仪一直在楚稳住局势。
空旷的大殿中。
陶监躬身呈给嬴荡一个玉匣,“王上说,随葬一切从简,无需任何金银玉器,只要这个放在棺中即可。”
嬴荡一身孝服,眼底乌青,眼中满是血丝,短短时日突然成熟起来。
他打开玉匣,发现里面只放三卷破旧的羊皮卷。
摊开羊皮卷,整齐的秦篆落入眼帘,笔力平和中蕴含刚劲,嬴荡一眼便认出这是宋初一的字迹。卷上写的是一个个如《庄子》中那样有寓意的见闻、故事、感悟。
“这是……”嬴荡疑惑道。
“这是宋太傅作为卫使谒见王上时的献礼。”陶监从怀中掏出一个竹片呈上,“这是王上亲笔写的随葬物清单。”
赢驷的遗嘱一如他说话那般凝练、那般惜字如金,一根竹简上就只孤零零的写了“玉匣置棺椁”五个字。
父命不可违,嬴荡自然遵从,但赢驷是秦国王于天下的始君,丧葬也不能太寒酸,嬴荡便将原本准备的随葬物品象征性的划掉几件,反正他这么敷衍父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笔落下,嬴荡又是泪流满面。再如何敷衍,也只是最后一次……
黎明前夕,白雪苍茫的原野上,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与一头白色巨狼在乱坟岗上拼命的刨着一个新堆起的坟包。
上面大部分都是学,坟包上的土也很松。一人一狼不费力气的刨开,男人从坑里拖出一卷草席。
刨土磨破的手不停的滴着鲜血,他胡乱扯开席子,看见里面一名脸色青白着广袖华服的士人尸首,浑身止不住微颤,呜咽着将她揽入怀中,“怀瑾……我必为你报仇!”
他狼狈的模样好像一头悲鸣的兽,雪狼在他身旁耷拉耳朵发出轻微呜呜的声音。
雪狼敏锐的抖了一下耳朵,突然,尸体猛然抓住他的大腿。
赵倚楼低头,满脸惊异的看着那只苍白的手。
“倚楼。”她紧紧抓住赵倚楼的腿,感受他的体温,声音嘶哑微颤,语气似欢喜,似疑惑,似悲伤,又似惊讶,“竟然不是鸩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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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见王上。”宋初一甩开大袖。
陶监看了赢驷一眼,见他静静的望着她,便出言道,“太傅请坐吧。”
宋初一看赢驷没有反应,知道陶监是代他说话,于是便随便挑了个位置坐下。
落座之后,两人都没有再出声。
风很大,夹杂着卷起的积雪纷纷洒洒,不亚于一场大雪。
赢驷微微抬头,看着雪片旋落,不知在想些什么。
“太傅。”陶监为赢驷撑起伞,“王上已令人传话告诉赵将军,倘若他此刻过来,还能见您最后一面。”
宋初一拒绝了过来为自己撑伞的寺人。
她原本认为有时间可以帮赵倚楼谋一条生路,她没有想到赢驷这么急切的下手,这分明还没有到下手杀了他们的时机。
如果是现在、此刻,什么后路都没有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