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吃完面,呼啦喝下一口面汤,满足地打了个饱嗝,付过面钱也不离开,靠在椅背上假寐。
没过多久,从外面走来一个贼眉鼠眼的中年人,看到桌上这枚铜钱,走过来说,“康熙皇找光阴,天窗地道开桃源切克子,并尖子拼青子,做点子不落灰。”。老道睁开眼看看他,回答道,“支锅递门槛。”。那中年人又说,“河子上响当当顺水万。”。
老道点头,“借一步说话。”。两人起身正准备出门商谈,突然从门口又进来一个青年人,指着桌上那枚铜钱道,“高买招子不昏,合吾康熙皇盘啥子?”。
中年人与那个青年似乎认识,低声与他说了几句话,回头问老道,“这枚康熙皇不是你自己的?”,老道抱拳微微颌首,又从怀里掏了几张钞票塞过去,低声回答,“排琴莫怪,在下相门同水万,是个单儿,风紧找瓢把子有事咧。”。
那两人收到钞票眉开眼笑,和颜悦色拿回康熙皇,说好商量好商量,便要带老道去见瓢把子。老道回头指着我和陈处长又说,两个河吾跟到我新上跳板。那两人又说,好商量好商量。
于是中年人和青年带上我们三人,一同去了他们堂口。
我翻过从老家带来的书,知道许多鬼神风水之类的知识,但亲耳听到黑话对话却是头一次,不由得云里雾里的。陈处长知道这一点,小声给我讲刚才发生了什么。
原来老道在我们吃面的时候,自己徘徊于街边,就是要找江湖上鹬族门下的老荣(小偷)。与老荣搭上线,才能找到眼线密布大街小巷的蜀城鹬族瓢把子,才能探寻失踪那两人的下落。
老道屡次撞到路人都是故意的,挑的都是那些眼神飘忽,不停打量别人,神似老荣的路人。每当他撞得路人趔趄,自己伸手将其扶起,就悄悄摸一摸对方身上有无康熙皇。
老道吃面时,拍在桌上那枚一头磨得很锋利的铜板就是康熙皇,以前老荣们干活都会夹一枚在手中。康熙皇锋利,遇到皮包口袋只需轻轻一抹,便能划开皮布,顺走中间装的东西。现在的小偷通常都用刀片,但鹬族里荣门传承,每个吃这口饭的江湖老河,一定会都带一枚康熙皇在身上。
摸来康熙皇,就打开了联系本地鹬族地头蛇的大门。
老道把康熙皇拍在饭桌上等,这是有大生意求搭伙的做法。但凡老荣,见到这种情景,没一个能忍住诱惑不上前询问。
那中年人就是个老荣。他上来第一句话就吹嘘,带康熙皇摸包的,上衣口袋裤子口袋、破墙开锁无一不能,兄弟们拼刀子,下手也丝毫不拖泥带水。老道回复,想搭伙先报家门。中年人又吹,自己可是道上响当当的刘扒手。
老道明白这人应该是鹬族荣门里的朋友,觉得靠谱,便想借一步到旁边讲明实情。这时门外那名青年被摸走康熙皇,也找了上来,对老道说,这位厉害的大哥眼睛不亮啊,自家兄弟的康熙皇都摸走了。
中年人问清楚情况,又不好撕破脸皮,委婉问老道这枚康熙皇来历。老道说,兄弟别怪我,我是江湖上算命的同门,独身一人走江湖,事态紧急想找你们老大求助呢。
两人收了老道塞的钞票,今天一天的收入都有了,高兴极了,哪里会怪罪,连着把我与陈处长两个老道口中“刚下水的新人”一起带去了堂口。
他们本地鹬族堂口位于一个废品站后面,隐蔽而破烂。门口有几个人堵住我们盘问,不是条子吧?中年人和青年赶紧说,不是不是,是吃搁念的排琴。
几人放我们进去过后,老道见到瓢把子,不由得大吃一惊。
这人,居然是当年与他一同走南闯北的铁栓!
铁栓看到老道,哈哈大笑,与其亲热拥抱。然后带着我们一行三人到后堂,找了个单独的屋子说话。
二十几年未见,这位铁栓变成了“栓爷”。两人寒暄唏嘘,聊得好不热闹,那只名为煤渣的猴子也窜到老道身上,又扯胡子又往衣襟里钻。
过了一会儿,老道提起正事。问,你知不知道最近城北有一男一女,两个成年人失踪?栓爷想了想,回答说不知道啊,渣门几位已经很久没抓新人进来了,肯定不是我们的人干的,他们就算偷偷要抓,也不抓成年人嘛。
老道一想也是,又换了个方法问。
“你们的人,四天前在罐头厂外和城北石坎街附近,有没有看到两个这样子的人。”,说着他拿出两人照片递给栓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