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午餐后,托尼像是一秒钟都不愿再在这里久留似的离开了客厅,又回到了他的工作室。
似乎是担心雪莉误会是托尼还对她心有不满,玛丽亚女士还非常善解人意地解释了自从他们给他建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工作室后,托尼便整日不是在里面鼓捣东西就是在外面瞎混,要么就是把人叫回家里开派对。
“你们都长大了,和小时侯都不一样了。”玛丽亚这样说着,接过贾维斯递来的加厚风衣,而后,抬手摸了摸面前站着的雪莉的头顶,笑道,“我大概后天回来,如果你不想下来吃饭,叫贾维斯把饭送上去就好。”
而站在后面从头到尾没发一眼的贾维斯挑了挑眉,非常善意地提醒道:“嗯,为了昼夜颠倒的先生们,冰箱里常备有甜品和面食,但我看,他们每天也不至于能吃这么多,当然,就算雪莉小姐吃光了,他们也不该有什么怨言,毕竟,不按时吃饭的男士是活该挨饿的。”
雪莉和玛丽亚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送走玛丽亚又吃过药后,雪莉只感觉这具身体似乎已经到达了极限,在回到卧室之后,她都没有力气去拉窗帘,一落到床上就闭上了眼,意识像是被抽走一般,顷刻间堕入黑暗。
等到再睁开眼的时候,卧室里漆黑一片,她只感觉骨头都睡麻了,躺在柔软的床铺上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挪动身体时只感觉四肢有千钧重,挣扎着爬到床边开了灯,发现时间已到了十点。
大概是贾维斯来敲过门,但她没听见,于是就没再吵醒她吧。
这位英伦管家虽然喜欢用略有些‘刻薄’的语气说话,但其实是位非常绅士细心的人,他大概也能知道,在舟车劳顿之后,唯有睡眠能稍微修补一下差点被疲劳拖垮的身体了。
这么想着,雪莉稍微对着镜子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确保自己下去即便撞上谁也不至于太失礼,同时,她也终于能好好看这一张正被疾病折磨着的脸,苍白,瘦削,青黑的眼圈,没什么光彩的绿色眼睛,比起‘雪莉·法尔科内’来说,实在并不算好看。
不过,怎么想,这一次大概也不需要她费心思去当别人的女伴了,长相也并不是那么重要了。
她在镜子前直起身,转身推门出了卧室,外面的灯都是亮着的,按道理,这样的晚上,楼底下大概是不会有人的,可好巧不巧,她下楼时,正好看见一位白发苍苍,精神矍铄的老人走出玄关,朝她走来。
避无可避,当然,也不需要躲避,雪莉停下了脚步,站在了台阶上,在对方含着些许疑惑看过来的那一刻,在称呼上纠结了一下,才开口打招呼:“霍华德叔叔。”
毕竟他看上去比玛丽亚女士老了很多,说是托尼的爷爷也不为过了,不过,考虑到之前对话中提到的人,不论年纪,‘霍华德’都理应是玛丽亚的丈夫才对。
就当是老夫少妻吧。
雪莉这样想着,内心却难免有些紧张,所幸,这位看上去大概和贾维斯差不多年纪的老人面上没什么异样,看上去挺温和地冲她点了点头。
雪莉能看见一点疑惑和警惕在她开口的那一瞬间从对方的眼中消退,猜测对方大概不太记得她,或者说曾经认识,但她和幼时差别太大而认不出了。
“你是——”果然,对方迟疑了一下,慢慢迈上台阶走向她,最终停在了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和托尼如出一辙的眼睛此刻微微眯起,沉吟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雪莉,对吧?我记得你,你大变样了,我记得你以前没有这么瘦。”
雪莉点了点头,也不避讳什么,坦言道:“我生病了。”
霍华德点了点头,他棕色的眼睛像鹰一样带点审视,又有些飘渺,像是在透过她看着谁同时下意识以严苛的心态拿她和她作比较似的,看的雪莉心下疑惑又忍不住有那么一点紧张,不过她的理智告诉她,一个连她身份都不太记得的,上次见面不知道是几年前的姑父,是肯定会发现她的不对的。
如她所料,这比较只维持了很短的一段时间,而后,在灯光下,雪莉可以看见霍华德的神色放松了,以一种柔和的语气对她说道:“我知道,在这儿你可以当作在自己家一样好好养病,过两天我请我的私人医生来给你看看。”
而后,他便要离开,身为不熟的长辈,拽着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小辈说太多话自然不太合礼,可在擦肩而过时,他似乎无法再按捺内心的疑惑了,他顿住了脚步,微微后退了一点,拉开了距离,看着她,又一次开口:
“雪莉,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每次见到你,我都会想到我的朋友?”
“没有,先生。”她顿了顿,意识到这也许是什么她不知道的秘辛,“我能问为什么吗?”
霍华德愣了一下,而后,似乎自己也觉得有些荒谬,板着的脸露出了一个笑,在他笑起来的时候,雪莉的确能看出他和托尼很相似的地方来,也能看出他一点年轻时的风采。
她听见他说:“因为雪莉这个名字很常见,但拼成sherly却很少见。”
几乎是同一时间,雪莉就想起了布鲁斯曾经写给‘雪莉·法尔科内’的那封信,上面的雪莉也是这样拼的,也是这样特别,毕竟雪莉的正式名一般只有sherry、shirley、shelley三种拼法,而sherly则一般作为昵称。
这曾是搞不清楚的暗线之一,但现在,似乎这个名字已经被霍华德揭开了神秘的面纱。
雪莉压下心中涌起的激动,面带疑惑地抿了抿唇,追问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和我长得很像吗?”
霍华德摇了摇头,他似乎自己也说不上这种熟悉感哪里来,他看上去是个很能言的人,如今却被难的说不出几句话,他纠结了一下,才道:“他是个很难言的人,和你一点……不太像,要说的话,只是发色瞳色一样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