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以寒摇了摇头,又请了齐若掌教的一滴指尖血,鲜红的一滴血在神机盘上滴溜溜地旋转,再被顾以寒纳入盘中。有至亲之人的血脉之源,再辅上顾以寒此时合道一重天的修为,他便可以检测出三千里境内有没有要寻之人的踪迹。
“若齐掌教放心,我即刻便可启程前往魔域寻人。若得到消息便通知宗内。”
顾以寒此刻的修为已进境至合道一重天,齐若虽为掌教却常年忙于宗族事务,此刻也不过是合道大圆满而已。更别提顾以寒还手持神机盘这样的道宗圣物,他愿意请缨寻人,是最好不过的人选了,齐若哪有不应的。
此事便算商量到了这里。
周岭上前与齐掌教耳语了一番神机盘对齐娇娇的预言,齐若也并不敢轻视,让周岭寸步不离地守着人,莫出差池。
江斐缀在最后,是最先走出曲明殿大门的。她看了一下近晚的天色,又想着先前已经见过清颐道尊,不便再去造访,便准备取道回飞霞峰。
“斐斐……”
一道声若蚊蚋的嗫嚅,唤住了江斐的脚步。
她回过头,是顾以寒。
顾以寒也不知自己怎么鬼迷心窍地就出了声。江斐回头,他却像刺眼一样不敢看她。
江斐没有走,也没有说话。
顾以寒垂着头,那种苍凉悲怆的心境却跌宕不休。眼前人已非彼时人,曾经两心相知的竹马青梅,如今身隔三尺,心却隔着浩荡河山、积毁川流。
他想象不到江斐脸上的神色,但他却不敢看。
他甚至有些祈盼着江斐嗤之以鼻,毫不留恋地抬脚离开。只要别站在那里,别看着他。
但江斐没有。
顾以寒还是垂着头,合道宗师的气派威压、流风回雪的谪仙气度,一概荡然无存。那仿佛无处立足,惶惶然如丧家之犬的模样,让江斐都觉得惊人的陌生。
顾以寒终于抬头看了江斐一眼,江斐握着向冥剑,逆着光站在原地,面上淡淡地,并没有什么神情。她打量着顾以寒,目光并没有什么侵犯性,但顾以寒却瑟缩似地抖了一抖,又看向江斐,喉间痛苦地再溢出一句:“斐斐……”
江斐不知是不耐还是困惑,或者两者兼有,皱起了眉。
顾以寒往后退了一步,几乎是要落荒而逃。
他看着江斐,满身的痛苦浓得仿佛要化为实质,他甚至有些恨自己醒来,他要怎么面对江斐?他能说些什么?
顾以寒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了一点声音出来,却语不成调,嗫嚅着只有他自己才懂的悔恨与痛撼。就像挺着酷刑却咬牙不愿出声的刑徒,比起那些扯开喉咙哀嚎惨叫的受刑者,这样的忍耐让人更加心神不安。
江斐站不住了,但她盯着顾以寒,仿佛已经有了答案。
“看完了?”
江斐没头没尾的一句,顾以寒却听懂了。先前追去陵应城时,他以为那个月圆之夜已经是所有痛悔的高潮,但他怎么能想到,那只是命运在他这滑稽荒唐的一生埋下的草蛇灰线,千里伏笔。
江斐的眉却皱得更紧了,“也看到了你夫妻和合,儿孙绕膝、相伴到老?”
若真看到了,便也应当知晓了他的挚爱为谁,何必再在她这个只占据了人生中微不足道地小篇幅的糟糠故人面前作这种姿态?
顾以寒却仿佛被反复刺到似地抖了一抖,摇了摇头,不、不!
“没有到老,没有到老!还差一点、还差一点……”
江斐费解地望着他,囤积地耐心快要告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