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他不说,她也会渐渐觉察。
所以,和她说一说,可能会比较好。
他说出来,可能会比较好。
他不会有比她更好、更合适的述说对象了。
无法原谅的事情,是和他一起潜入组织的好友,诸伏景光的死亡。
现场只有已经死亡的诸伏景光和回收枪的赤井秀一。
枪是赤井秀一的。
但不是赤井秀一动手的。
因为他注意到了,诸伏景光的整个右手掌沾满了血,拇指的指尖和手背上却是干干净净的,那说明诸伏景光是自己用拇指扣动扳机,自己击中了自己——问题是,赤井秀一为什么要把他的枪递给诸伏景光,他为什么不制止诸伏景光,明明只要抓牢转轮,凭借单纯的人力绝不可能扣动扳机!
如果是赤井秀一,他一定能立刻想到了和他一样多的办法,甚至是比他更多的办法,去制止一个好人的死亡!
安室透垂下眼睑。
他感到有什么落在他脑袋上,缓缓摩挲着。
轻柔的,温暖的,小心翼翼的。
“那个,抱歉,我不擅长说什么,之前很少有说什么安抚的话的经验。乱步说摸摸脑袋是表示安抚和喜欢的意思。只要摸一摸,不笑的脸一下子就变得高高兴兴的。我觉得他的办法挺有效的——安室先生你的头发很柔软。浅金色的发色真好啊,因为和白色比较接近,渐渐老了的时候不会很明显,明明脸就很抗老化了,真不公平。”
话题蓦地发生跳跃。
安室透听着逐渐无关的话语和知花千佳尽力明亮的音调。
话说,为什么要对他表达歉意,调节气氛,分明他才是应该道歉的一方。
他呼出一口气,听到知花千佳又说起。
“安室先生,你认为是赤井秀一把他的枪递给景先生,让景先生那么做的吗?
“我觉得,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如果我是赤井秀一,一个潜入组织的fbi搜查官,我发现了另一个身份败露的卧底,景先生。那我很自然会有两种选择,一,利用他,二,救他的同时利用他,换言之,和他促成合作或是某种交易。
“那,假若赤井秀一是要利用身份败露的景先生……他把自己的枪递给景先生,这很不合理吧。
“因为是我的话,我丝毫没有任何专业的经验,我可以很快想到了彻底榨干卧底剩余价值的几种办法。比如,把景先生抓起来,进行拷问和恐吓,让他吐出有用的情报,再杀掉他。无足轻重的一部分情报,和景先生的尸体一同上交给组织,作为我在组织里的业绩,比现状要好多了吧。其余的情报为我所用,与景先生的同伴进行交易,这才称得上是一石二鸟的「利用」吧——毫无经验的我能想到的,职业的赤井秀一不可能想不到。
“那么,赤井秀一的枪到底为什么会在景先生的手里?
“不太可能是他主动递过去的,因为「主动递过去」这个动作意味着赤井秀一对一个卧底主动坦白了自己的身份,并失去了立于优势立场的武器,他还可能会被对方射击,这伴随着非常大的风险。
“所以,应该是被景先生抢走的吧——在那样的情况下,不论赤井秀一是否来得及说什么和做什么,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都很难使人信服啊,会不会是另一种要利用自己、使己方部署受到创伤的谎言呢。景先生权衡了自己的处境,避免组织以他为切入点,细细挖掘踪迹,顺藤摸瓜地找到更多潜入的警察,报复他的关系者,因此十分决断地夺走了赤井秀一的枪……赤井秀一很厉害,抱着这样意志并实施了的景先生更厉害啊,作为一个战士,极其坚决地庇护了大家……”
知花千佳的尾音低落下来。
她摸摸他脑袋的手早早停下来了,自然垂落下来。
她讨厌恶心的杀人事件和死亡。
安室透边汲取知花千佳比他更加正确的话,边思考她的事情。
只要摸一摸脑袋,不笑的脸一下子就变得高高兴兴的。
他觉得这种被摸摸脑袋的办法和感触很特别,很少有人对他这样做,安室透不觉得那样有效,毕竟这个方法来自尤其有效的江户川乱步,是一个稚嫩的孩童。
但是,知花千佳觉得江户川乱步的办法挺有效的,她会变得因此高高兴兴的。
安室透伸手,摸了摸知花千佳的脑袋。
发质很柔软,发尾稍稍蜷曲和分叉,有淡淡的橙子香味,好闻、舒适。
不用特意养护,这样就很好看了。
“诶……?”知花千佳惊讶。
安室透整理好表情,说。
“千佳小姐,你的反应根本不像是挺有效的样子啊,不应该是高高兴兴的笑颜吗?”
“……”
知花千佳流露出一种被他捉到了的局促的小表情,随后绽开了一个有些勉强,但很可爱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