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元鹤是主帅,一晚上有源源不断的士兵来向他敬酒,整场庆功宴下来,他已经喝了三四斤白酒,可他此时步伐仍然稳稳当当,没有露出丝毫醉态。
也有不少士兵向苏昱敬酒,苏昱推辞不过,便喝了几杯。不知是不是巧合,明明已经换了一具身体,可他的酒量糟糕的体质却没有得到一点改善。何况这个世界他们喝的酒和他在上个世界里喝的红酒白酒还不一样,是最烈的烧刀子,几杯酒下肚,他的世界又开始天旋地转。
好在苏昱虽然头晕得厉害,神志倒还算清醒。
两人肩并肩走了几步,纪元鹤忽然抓住苏昱的胳膊,认真地打量着他的眼睛说:“子昱,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的眼睛生得真好,我总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苏昱这才意识到,主人似乎也喝醉了,他伸手将摇摇晃晃的纪元鹤扶住,纪元鹤便顺势靠在了他怀里。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除了重逢那天晚上,他们还从来没有靠得这么近过。
熟悉的身躯就在自己怀中,苏昱的脸瞬间变红了。
“你怎么了?”纪元鹤狐疑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苏昱,“怎么脸红了?”
苏昱连连摇头:“我没事,可能是被风吹的。”
他尴尬地退开几步,一个不留神踩到了堆放在营帐角落的枯枝,笔直地向后倒去,纪元鹤虽然喝醉了,但身手却分毫不减,一个箭步跨到苏昱面前,将他拉住。
苏昱在惯性的作用下再次搂住了主人,他愈发窘迫,脸颊发烫,从耳根一直红到了脖子。
纪元鹤盯着苏昱的脸,觉得十分新奇,总是运筹帷幄的沈军师何时露出过这样的神情。
苏昱乘纪元鹤发呆的空当,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压制住翻涌的情绪。他挣脱纪元鹤的双手,说:“抱歉将军,在下失礼了。”
纪元鹤再抬起头时,苏昱已经恢复成之前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但红透的耳朵还是暴露了他的情绪。
此时两人也已经走到了营帐附近,苏昱说了一声明日再会,便仓皇失措地钻进了自己的营帐。
这天夜里,苏昱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回想起之前的那一幕,默默做出了某个决定。
他已经犯了一次错误,亵渎了他的神明,他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整个正月,草原上一直风平浪静,云中城中却是暗潮涌动,不少官员都给纪元鹤递了帖子,邀请他到府上参加宴会。
纪元鹤向来不喜这种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宴会,只是寻常的宴席尚可以推脱,有些宴会却是他也推不了的。
正月十五这一天,云中府知府王鸿德在府内设宴,邀请纪元鹤前往赴宴,还特地要求纪元鹤把传闻中那位足智多谋的沈军师带上。王鸿德到底是一府的父母官,纪元鹤不好推辞,只得接受了他的邀请。
苏昱并不想去,但是他知道如果自己不去,为难的是主人,也只有答应了。
宴会前夜,陈越看着苏昱的衣箱,为难地说:“主子,您当初来军营时,一件赴宴的衣服都没带,不如小的去跟将军说一声,明日早些启程,到府城去给您买些新的衣物?”
苏昱离开云中城时就只带了几件最朴素的衣物,还有保暖的大裘,连簪头发用的都是没有雕刻过的普通木簪。
他摇头拒绝道:“不必,我如今只是一介布衣,穿那些华贵衣物做什么?”
第二日,苏昱便如平日在军营时一般,穿着最简单的白袍,外面裹着一件大裘。
纪元鹤没有穿军服,而是如他们初遇时一般穿着黑袍。两人一黑一白站在一起,看上去竟然有几分和谐。
但这场宴会和苏昱预想的不太一样,赴宴的宾客竟然都带了家眷,诸位夫人小姐皆盛装出席。穿黑衣的纪元鹤和穿白衣的苏昱站在一片衣香鬓影中,显得格格不入。
那些小姐见了纪元鹤和苏昱,腮上纷纷浮起红云。边城民风粗犷,有胆大者,竟然主动上前搭讪,甚至想要赠出自己的手帕和香囊,她们不同面带微笑的纪元鹤搭话,反而围住了神色冷峻的苏昱。
苏昱一连回绝了三位小姐的手帕,好不容易从人群中退出来,回到主人身边,他忍不住悄声问道:“将军,她们怎么只奔着我一个人来?”
纪元鹤耸耸肩:“大概是因为子昱比我英俊也比我平易近人吧。”
他说这话时脸上还带着温和的笑容,而苏昱面上始终没有任何表情,两人究竟谁更容易亲近一些,一目了然。
纪元鹤见苏昱一脸怀疑,笑着解释道:“过去也总有小姐想要把手帕送给我,有一次我曾经对一位小姐说,北狄不平,何以家为,这话不知怎么被传了出去,后来就再没有小姐来同我搭话了。”
苏昱听完主人的话,却思考起了另外一个问题,苏宸昏聩无能,注定自取灭亡,北狄人如今也如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等他彻底解决掉这些威胁主人的因素,主人又要如何过完这一生呢?上一个小说世界中,作者的设定就是同性可婚的,因而他跟纪元鹤从在一起到步入婚姻殿堂,都没有受到任何阻挠。
可这个世界不同,在这个世界,同性之间的感情为世人所不容。这一点,只看苏宸身为皇帝,最为人诟病的不是劳民伤财大兴土木,而是广纳男宠,就可见一斑。
他的主人注定要青史留名,他不能让任何人成为主人的污点,哪怕是自己也不行。
还好这一世,他还没有跟主人走得太近,平日里跟主人相处时也只把自己当做下属,跟主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除了除夕那一次,但那只是一个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