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别的国君只想镇压大逆不道的奴隶军,别的都不重要,葛天兆反倒对奴隶军没那么大的仇视,或者说葛天兆拎得清,觉得自家氓庶比起一伙外来的作乱奴隶重要。
青阳侯这位国君的眼里根本没有氓庶的存在。
不过这大概也是两者的区别,青阳侯只能吃祖宗留下的老本,而葛天兆纵然弑父杀兄上位却万人敬仰,葛天国也从冀州的二三流国家变成了一流国家。
盗趾不喜欢葛天兆。
一个是奴隶,另一个是血统高贵的国君,能看对方顺眼就怪了,但凡事就怕对比,青阳侯生生比得盗趾对葛天兆产生了好感。
常仪道:“葛天兆比较聪明,知道爱惜工具,而青阳侯暮年昏聩是凡人无法避免的命运。”
修武道可以让自己老得慢一点,但修武道太难也太累了,青阳侯上了年纪后显然无法继续坚持,以至身体愈发衰败,思维愈发迟缓。
葛天兆的年纪只比青阳侯小几岁,但一直坚持武道修行,虽已知非之年,但外表却是青年模样。
葛天兆也会衰老,思维也会变得迟缓,但那怎么也得四五十年后。
盗趾奇道:“没有不昏聩的吗?”
“有啊,不过能活到那个境界的无一不是真正的通透之人,超凡脱俗。”常仪道。
盗趾哦了声,自忖自己够不上超凡脱俗。“也不知我老了后会不会罢了,我还不一定能活到暮年呢。”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常仪选择沉默以对。
盗趾有些好奇的问常仪:“你呢?军师暮年后会如何?”
“我的暮年?”常仪闻言有些失神。“我不会有暮年了。”
盗趾道:“怎么会,以你的本事,即便日后我败了,你也能活下去。”
常仪摇头。“与造反无关,是别的原因。”
盗趾道:“那你就想一下,若没有别的原因,你能活到暮年,你会如何?”
常仪闻言想了想,道:“我会研究超度邪灵的法子,我不认为这是暮年糊涂,不过世人想来不会如此认为。”
这回答让盗趾愣了下。“你为何想”
“我认识一个邪灵,我希望它能够从无休无止的恨中解脱。”常仪解释道。
“邪灵食人,即便它生前是你的亲人,当它化为邪灵后”对谁都是危险的。
生灵死后亡魂会渡过三途,在彼岸幽冥,在那里等待轮回,但并非所有的灵魂都会如此。
生前悲惨死去,怨气冲天,不舍人间,却又无法拒绝源自于彼岸幽冥的吸力,亡魂最终会被撕成两份,一份前往彼岸幽冥,另一份则化为邪灵。
只是,哪怕是至亲所化,邪灵也不会再认生前的亲人。
因为并不完整,所以个体的亡魂残留是无法化为邪灵的,每一只邪灵都是成百上千的怨魂凝聚化作的怪物,游荡于天地间,憎恨着世间生灵,疯狂而嗜血。
常仪颌首,眼眸悲哀的道:“我懂你的意思,但我无法放下,我想我这一生都无法放下,不过我也不觉得这样的人生有什么不好,至少来日我能问心无愧的消失。”
盗趾沉默了,莫名的想起了史册之上记载的一则故事,巫女云桑少年时背叛炎帝,被镇压后炎帝问她可知错,云桑的回答甚为惊人。
吾知自己在做错的事,但吾无法不去做,吾不忍见吾最在意的人面目全非。
有时候有些事,哪怕知道不能做,不应该去做,但终不忍不去做。
【你这么笃定你会消失?】
【你曾于我说,你不需要我的同意,我彼时不懂,但后来我懂了,当你动了念时,我同意与否都无法改变自己消失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