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哑然。老道士哈哈大笑。十三又道:“高丽王铁将军处亦方便习海战。”
老道士忙问:“这王铁什么来历。”
“老人家可知道,我叔祖父贾代善麾下有一员战将,擅守,名王大鸿。”
“原来是他家的!”老道士击掌,“老夫知道。确有本事。如今还跟着荣国公么?”
十三长叹,慢慢说了王大鸿调去史将军处、老史让儿子定计、老王不信其计踌躇没出兵前前后后。老道士跌足,批姓史的糊涂、不会用人。
山外变化极大,老人家最惧的是不熟悉。如今听起来,老伙计们及其后人依然掌握军队,心下不免踏实几分。
收拾几日,预备下山。人交给十三先带往江南。火炮作坊也派了几位年轻工匠;管事老头临走时发觉对手下人诸事不放心,决定下次安排妥帖后再去。并阿芒同往。这些人里头,岁数最大的也不过三十出头。林贾二人交换了个眼神——他们原本就没打算劝说老道士等,年轻人更容易接受新思想。林皖告诉老道士,晚辈刚刚上任江西巡抚,您若有事只管来寻我。他如此年轻已居高位,老道士欢喜得了不得。
齐齐整整三千年轻人,自然不能穿道袍或是军服,都打扮成庄家汉子。对外宣称十三是从上海过来招工的,这些小伙子皆新工业区待开大厂工人。十三怀内还揣着兵部尚书王子腾的信物,寻到最近的驻军借马。乃笑嘻嘻告诉人家,山里小子吃苦耐劳没见识,最合适当产线工人。工厂是王家开的。早点到早点培训,早点开工王尚书家早点赚钱。放心,我先押下一卷银票子做押金。人送到之后将马匹囫囵还给你,租马钱绝对比你想的多。这种事和借兵卒修宅子割稻子没什么两样,那将军忙不迭答应。兵部尚书借马非但给押金而且给租金,这是早先从没想过的。王子腾绝对清官、大清官!
林皖得回豫章上任,分别前同阿芒说了半日的话。阿芒牢牢记住,休要跟不明和尚客气、得空照看大妹子阿玉。
领着亲兵再入豫章,林皖悄悄去见罗大掌柜。老罗早已预备好胡衙内日常去处和几个要紧的狗腿子地址。林皖先派人踩个点、规划好剧本,次日大大方方从城门返回。
乃先奔向上回被涮的几家铺子,挨个儿问耍他们的东家掌柜,当日之事可是有人相逼。一言不合,寒刀架上人家脖项。还让另一名亲兵拔出佩刀,当众演示削铁如泥。寻常百姓谁见过这个?再说本来就是受了地痞子逼迫。每位东家都瞬间招供。亲兵们昨儿都见过要抓之人。听罢形容相貌描述,转身便去赌坊酒楼。立在门口扫一眼,大步直奔目标,单手拎起就走。围观群众都傻眼了!有两位的小喽啰还盘算着等亲兵抓人时胡乱指认呢,压根没机会开口。
只个把时辰,狗腿子抓了五六个,丢在大马路上。林皖含笑上前作了个团揖,向四周百姓道:“诸位父老乡亲想必苦这些鼠辈久矣。本官今儿就让他们人头落地。”
旁人不知道,狗腿子们都听胡衙内说过他是谁。官老爷欺人天经地义,何况他大姨子是娘娘。登时信以为真,哇哇喊冤。
林皖挑眉道:“你们冤枉?莫非还有人逼迫你们?”
“有有有!”
“现在何处。”
众狗腿子眼皮儿没眨一下,争先恐后招供出胡衙内常去的几家赌坊。没人察觉林皖连胡衙内的名姓都不问。
一名亲兵跳上马,不用人带路,一径到了某家赌坊。他动身时,两个小喽啰也撒丫子跑开、想报信去。然而他们跑不过马,这亲兵也知道胡衙内今天去了哪家。遂不由分说,抓了人押在马后,刮风似的带回街口。乃将胡衙内“扑通”丢在地上,摔得他哎呦直喊。一抬头见林皖似笑非笑,吓得寒毛倒立。
林皖淡淡的看了他会子道:“本官先问那几位店主,他们说是受人逼迫。再问这几位地痞流氓,他们也说是受人逼迫。小哥儿,你也是受人逼迫么?”
胡衙内有心编排出个人来做挡箭牌,一时害怕编不出,又不敢赖他姐夫,只摇摇头。
林皖点头:“如此甚妥。”打了个手势,转身上马离去。百姓们见其威风,齐刷刷让道。
亲兵们留下一位,手持马鞭当街当胡衙内抽了个一佛出世二佛涅槃。
早有人赶往阮知府家报给知府太太。太太慌忙去寻丈夫。
阮知府一听,诸事皆明晃晃摆在大街上,且小舅子没把身份供出去,松了口气:“还好、林大人不知道他是谁。”
阮太太叹道:“岂能不知。林大人揣着明白装糊涂。这几日,我疑心他压根儿没离开过豫章城。东门出去西门回来。不然,他手下人初来乍到,如何认得道路、又如何没抓错人?”
“哎呀!”阮知府拍案。“可不是么。老林大人跟江南盐商斗了十几年,小林大人外洋打过仗。小舅子搁在人家跟前如顽童一般。”
两口子相视苦笑。胡衙内这个亏吃定了。
不多时,几个狗腿子把胡衙内抬了回来。他姐姐已请好大夫等在家里,见兄弟浑身是血也吓得动弹不得。大夫查看半日,说皆皮肉伤,修养些时日便好。看大夫仿佛还有话没说完,阮太太道:“你只管照实说。”大夫这才说,下手之人好本事,再重半分便要伤筋骨。小人口里说“不打紧”,却是“不打紧”中最狠厉的伤势。阮太太呆若木鸡。
阮知府愈发觉得小林大人这是在敲打自己,换上官服去请罪。林皖端坐书房,询问这几日朝廷可有邸报,并些府内公务,其余只字不提。
胡衙内非但挨了顿马鞭,还丢干净了颜面。自此老实,再不敢妄为。
江西旧属江南路,锦衣卫事务归毕得闲管。数天后,老毕收到消息,细述了林巡抚修理胡衙内经过。信中赞成阮太太推断,认为小林大人从头至尾都在豫章城内私访、没去过别处。老毕瞧着有趣,喊薛蟠来瞧。薛蟠趁机跟他要了江西负责人的信息。
再过几天,十三率领三千守陵军抵达金陵外的大庄子。“三千”这个数字有信鸽提前告知,薛蟠紧急收拾出地方来,安置了些军训器物。这件事从头至尾没告诉忠顺王府,薛蟠要自己吞下无名观军队。
进了庄子,守陵军们从没见过如此营房,难免好奇东张西望。忽闻一声长哨响,不远处马蹄得得。几名身穿草绿色怪异衣裳、戴怪异帽子之人从营房后拐出。首领向十三道:“贾将军辛苦。”随即举起右手并拢手指,比了个姿势。十三回了个同样的姿势。
首领翻身下马,笔直立在众年轻兵士跟前,又比了个方才的姿势。这人朗声道:“诸位袍泽风尘辛苦。我姓薛。方才这个,叫做军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