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非与母亲相认,哭做一团。忽然,她母亲抱着她使劲儿往旁边倒。耳听“呼”的一声,一条长棍从她俩头顶挥过去。张子非身子翻动时抬腿蹬出,稳稳踢中了袭击者的小腹。那人“扑通”倒在地上,棍子也从床边掉下,“咕咚咚咚”滚去屋子那头。
张子非翻身坐起一看,地下那人正是她的亲祖母、沈老婆子。这老婆子身子骨儿真真硬朗。看了张子非两眼,飞快爬起来跑到长棍旁边,双手捡起棍子转身便往回跑。张子非冷笑两声站了起来。
她母亲也挣扎着从床上爬起,举起双手硬是往女儿身前拦。张子非双臂抱住母亲,眼看祖母跑到跟前,脚尖点地身子轻轻转动,抱着她母亲转了个圈儿朝着床。顺便换了只脚踢出去,踢中了祖母另一边的小腹。沈老婆子又扑通坐下,长棍再次滚开。
张子非转回身将母亲遮在后头,见沈老婆子不死心再次爬起,淡然道“不用费力气了。你打不过我的。”沈老婆子身子滞了一瞬,接着扑向长棍。张子非又说,“你放心,我不会拆穿沈大郎的底细。”沈老婆子停住步子,慢慢转过身来。
张子非这才得空细细端详此老妇。见其岁数在六十上下,利眼如狼杀意如刀。模样本来齐整,奈何神色过于凶残。乃似叹非叹道“果然你并非以为我是小贼。你是听到了我和母亲对话,想杀我灭口。”
沈老婆子咬牙,哑声道“我也是没法子。”
张子非定睛看了她半日,忽然翩翩行了个万福礼“孙女拜见祖母大人。”
沈老婆子一愣,才刚下去的杀气瞬间重新满格“我只有五个孙女,你是何人。”
张子非诧异道“五个您老不是只有豆囡一个孙女么”红芳口里的祖母与方才沈花囡的祖母完全是两个人,想也知道其余三位堂姐过的是什么日子。
沈老婆子张了两次口没说出话来,半晌恼道“不与你一个外人相干。”
张子非冷笑两声。“也罢。咱们不必废话,谈条件吧。我要带走我母亲和花囡姐姐。”
沈老婆子立时道“不成。你母亲我还能说是不留神她自己跑丢了,花囡如何解释再说她的婆家也差不多定下了。”
张子非道“好。那我这会子就去沈氏酒坊告诉祖父他没有孙子。”沈老婆子眼角扫了下地上的长棍。张子非又从怀中掏出一大锭银子亮在掌心。“您猜我舅舅会帮你遮掩吗找回儿子外加白花花的银子。”她勾了勾嘴角,“忘了告诉祖母大人,我非但很有钱,而且认得知府大人。”
沈老婆子面上终于有了一丝惧色。良久,咬牙道“你要花囡作甚。”
“这个就不与祖母大人相干了。”张子非道,“烦劳祖母请她过来。”沈老婆子又看了眼长棍。张子非摇头道,“您老都这么大岁数了,还不知道自己的斤两。您这样的,纵然来了三百个也不是我对手。”
沈老婆子满面不甘,终强忍下转身出去。她立在院中扯嗓子大喊“花囡花囡”,不多时便将沈花囡从隔壁东院喊了过来。沈花囡茫然跟着祖母走近西厢房,看见张子非脱口喊了个“豆”字。随即认出此人不是她妹子。
张子非微笑道“花囡姐姐,如果你愿意跟我走,就不用嫁给秃掌柜,我还能帮你从婆家要回女儿。”
花囡愣了愣“你是何人跟你走是去哪儿你如何能要回我女儿”
张子非轻叹一声“有句话我虽不大爱听,倒是真的。钱能解决世上九成的麻烦。我出银子跟他们买你女儿,定能成交。”她看了眼沈老婆子。这婆子还能给堂姐们择出什么好丈夫,无非是看谁家给的聘礼多。
偏这会子大张氏歪跪在床上,攀着女儿的肩膀从后面探出头来。花囡讶异道“你是大三婶的什么人”
张子非微微一笑,得意道“长得像么”
花囡老实道“像。”
“像就对了。”张子非道,“一句话,走不走。”
花囡立时道“走”
张子非点头“你这就去粗略收拾点子行李,暂不要同你母亲告别,日后还有再见时。”花囡面露迟疑。张子非又向沈老婆子道,“对了,我方才的条件还没说完。还请沈老夫人莫要再苛待三位沈夫人。有句话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还有句话叫恶人总有恶人磨。一个男人,心安理得使唤着拿亲妹子卖身钱换来的丫鬟,继母卧病半分不理会。此人纵然为官做宰又能有多孝顺。”
沈老婆子冷着脸道“不劳外人多事。”
张子非亦冷着脸道“我手里捏着你的短处。”
沈老婆子咬牙,向花囡吼道“还不去收拾行李”花囡吓得赶忙答应一声就走。看她出了门,沈老婆子忙追着补了一句,“不许见你母亲”花囡带着哭腔应了。
张子非笑回身宽慰母亲道“娘,跟囡囡走,吃的好穿的好,咱们日日在一起。”
大张氏拍手“跟囡囡日日在一起日日在一起”又猛的抱住女儿的胳膊,“不要抢我的女儿不要抢我的女儿”
张子非眼圈子又红了,忙抱了她哄道“谁也抢不走我娘的女儿。女儿是我娘的。”
大张氏喃喃道“女儿是我的我不要儿子女儿是我的”
那头沈老婆子已瞧了木棍十几眼,终没敢再捡起来。
不多时,花囡收拾了一个小包袱回来。张子非环视这屋子几眼,回身问她母亲“您可有想带走的东西”
大张氏立时大声道“我囡囡。”
张子非笑而落泪“好,咱们带着囡囡走。”乃向沈老婆子抱拳道,“我再提醒您老一次。不要再苛待您的三位儿媳妇。不然我可不好说会做出什么事来。”
沈老婆子瞬间变出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吓得花囡一颤。大张氏往女儿身后躲“好凶”
“别怕。”张子非淡然道,“比她凶的多的我见多了,她算老几。我如今大了,我护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