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渐渐收泪。薛蟠正色道“那个袁掌柜这二三年先不要动他。放心,他这种用于监视自己人的职位最是难得,他上司没事不会调走他的。你若这就杀了他,王清清又失了踪,锦衣卫立时会疑心到你头上。”蒋二郎默然点头。薛蟠念佛。“郑酥儿的遗产就给
你吧。终究是你替她报了仇。”
蒋二郎瞥了他一眼“鬼扯。哄得了旁人还哄得了我自己么她是我亲手杀的。凶手得遗产”
“不就是被人当了刀么原委也查明白了,仇也报了。你是绿林人。就当你抢劫了王清清嘛。郑姑娘又没有家人。”
“不要。”
“要不然这样。”薛蟠想了想,“她是遭了灾才沦落风尘的。你拿着那些银子去开办养生堂,专门收养灾区孤儿,免得又有人走她一样的路。与你自己也是一种救赎。如何”
阒然良久,蒋二郎轻声道“也好。”
张子非点头“如此,孙姑娘在天之灵也可瞑目了。”
遂拱手作别。耳听蒋二郎在身后命将王清清的尸首剁碎喂狗,薛蟠直念阿弥陀佛。
几个人回到梨香院,将经过说与法静等人听。法静觉海连诵佛。
薛蟠看了大伙儿一眼道“其实贫僧拉孙溧一道去踢馆,就是为了刺激王清清。郡主实在太美了。清清既然深慕孙溧,忍不了坐看心上人围着别的美人做牛做马。由此倒可以愈发笃定,作为太上皇势力代表的锦衣卫,欲盯着的是郡主本人、而非忠顺王爷,不论如何也要送人去她左右。同理,之前二十年,郡主身边必有太上皇的人。如果贫僧没猜错的话,就是裘二叔本尊。郝家应该是皇帝的人。裘家和郝家未必联手、必有合作。而此事本身就说明,想在忠顺王府和郡主身边安插人手之难,难于上青天。以至于根本玩不了暗的,只能玩以明做暗的。”
众人面面相觑。觉海纳闷道“王清清不是送到孙溧身边么孙溧离郡主还远着呢,能盯出什么花儿来。”
薛蟠道“咱们是知道底细的。不知道的会怎么看王爷踢馆、郡主和离”
小朱横了他一眼。
薛蟠耸肩。“在他们眼中,时间线是这样的。二十年来,郡主与裘二叔、二房郝氏基本达成稳定状态。郡主跟裘二叔生闷气但依然爱他,视郝氏如无物,也懒得替裘家出力;裘二叔一副被算计了不得不娶郝氏、但依然只爱郡主一人的模样,竭力在两个女人的娘家和自己的家族三股势力之间保持平衡;郝氏去景田候府执行多重任务,诸事由不得她做主。郡主是爱裘二叔的,裘二叔和郝氏大概都处在没有资格谈感情的位置。一时竟说不出谁更惨一点。”
小朱一叹“大略如此。”
“然而,今年正月初九裘家大宴宾客,客人当中有位从江南来的诗僧。郡主信佛且爱诗,遂请了这诗僧前去相见。没想到小和尚年纪轻轻修行不到家,只一眼就被郡主的美貌征服。乃写出了一首佳作,愣是把才冠京师的裘翰林给比了下去。由此,裘二爷在郡主心中的完美人设出现裂缝。”薛蟠微笑道,“我跟裘良说,孙溧住去忠顺王府是王爷请他去的。这话也没哄他,只不过是我们上门求邀、王爷心情好答应了而已。”
张子非含笑道“这么一来,倒成了忠顺王爷看出郡主对裘二心思略散,特挑选了位年轻、有才学的举人公子住去府中,盼着郡主移情。”
“没错。在外人眼中,郡主忽然欲和离且半分不留余地,八成是看上了孙溧。所以他们才急着送痴慕孙溧的锦衣卫细作王清清去他身边。”
张子非思忖道“既如此,锦衣卫何不干脆拉孙溧入伙”
薛蟠斜睨她道“皇后生了三个儿子,都在拉拢孙家。锦衣卫脑子有坑才会想到收编孙溧。不怕他当双重间谍啊。”
“也有道理。”
“还有件事,我觉得稍微异样。就是孙溧他爹、泉州知府孙谦。贫僧早在金陵便已提醒孙家,孙溧可能会因为年少英俊被京城贵人家算计成女婿。这些贵人五花八门,有些日后必然拖累亲戚。他祖父孙老头挺着急的,他爹一点都不急。会不会是已经跟什么人达成协议,一旦孙溧得中进士、就有好媳妇儿”
张子非笑道“皇后还有两个女儿。难不成孙大爷要当驸马那孙家不是亏大发了”
小朱摇头道“吴天佑他岳父是异性王,跟皇后之女两回事。”
薛蟠嘴角微动“倘若孙溧当真做了驸马,今上在位时也许能做些实事。等下一位皇帝登基,他就算不死也得废了。那更难受。帝权不会允许擎制,不论因为身份还是力量。要不然,郡主一个女人,何至于这般招人对付。咱们撺掇荣国府归还八十万两国库银子,加上舅舅马上要还的那二十万,拢共一百万。弄得太上皇在皇帝跟前的财政优势荡然无存,太上皇也没来找茬。只怕郡主暗地里帮了咱们一手。”
小朱笑道“不止郡主。出多半力的是两位太监。”
薛蟠咂舌“太监居然有这么大影响力回头得好生夸夸茵娘。”
众人不觉好笑。那回赵茵娘之童言童语也算得上阴差阳错了。
才刚闲聊几句,王家有人来了。原来是王子腾命人抄录了份邸报给外甥送来。虽说山东河北的水灾案还没查完,朝廷已使人补上原先空缺的刑部左侍郎。并有其余四位官员因此挪动位置,倒数第二位乃是,应天府尹陈可崇调入京城,升任通政使司副使。而最末位的便是补陈可崇之空缺者,邸报上赫然写着贾化。
“戴青松九成是要入阁了。”小朱微微蹙眉,“陈可崇升官”
薛蟠讥诮道“陈大人拍马屁的水平比贫僧还高杆,他不升官谁升官”
小朱忙说“比你还略差些。你拍得比他机灵。”众人齐笑。
薛蟠置之不理。“就是不知道陈可崇这次调动谁在里头使了力气,会不会是皇后生的那三只乌眼鸡。还在金陵时,他就时常拿一副老夫早晚要升官,到时候罩着你们的眼神看贫僧和孙溧。”
觉海心念一动“师父”
薛蟠摆手道“必是皇后之子无疑,具体的还得咱们日后认得了他们再分辨。”他微微勾起嘴角,“放心。贫僧已在天子跟前挂了号,他们必会来拉拢贫僧。守株待兔便好。”觉海阖目合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