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官员道“那边小巷子多,张大人未必清楚。回头再打听打听。”
贾赦见没事了,拱手大步离去。众人面面相觑。
遂听王子腾长叹一声,摇头道“这也是老太君不妥帖。纵然恩候不住荣禧堂,也不该让存周住进去才是啊。算命先生的话岂能当真”乃摆摆手,也走了。
一个官员思忖道“依着他的话算命先生说,贾存周之女能当娘娘,荣国府老太君深信不疑,遂命次子住了正房。贾恩候竟以八十万银子换侄女出宫、搅了她的娘娘命。是这么回事不是”
二史茫然互视。史鼎道“我竟从不曾听说大侄女有娘娘命”
史鼐道“我也不曾听说有什么算命先生。”
“这些有什么要紧。”一人愁眉道,“贾赦如此一闹腾,咱们可如何是好”
另一个道“可不么。咱们并没有什么娘娘命的侄女,也没让弟弟占着正房。”
众人大眼瞪小眼,谁都不想还钱。随即有人道“都是贾政的不是。他身为次子,让他住正房他就敢住了”
“对啊老妇人糊涂他也糊涂么”
果不出所料。大人贵人们不好意思怪罪贾赦这个糊涂莽撞的混人,遂纷纷怪罪起了知书明理的贾政。
群臣出了紫禁城,数十位长随小厮皆快马奔向琉璃厂。略一打听,原来翻倒巷并不是一条巷子,乃是一家专卖顽器的铺子。也卖些杂物,比如捆在膝盖上方便长跪的棉布垫、看起来像狗屎的糖、浸过辣椒汁子的手帕。这铺子眨眼卖出去几十条辣椒手帕。各家主子拿到帕子一瞧,和皇帝、贾赦那两条一模一样,连个其他款式都没有。遂纷纷猜测商议圣人何故诚心将帕子抖给群臣瞧没人猜到,皇帝不过是觉得帮人家做个广告也颇有趣而已。
那头贾赦回府后,半是心疼半是得意的与贾琏诉说经过。还没说完,有大门外守着的一个小厮欢蹦乱跳跑进来禀告“大姑娘回府了”爷俩哈哈大笑。
不多时,鸳鸯低眉顺眼的来请大老爷过去。贾琏一听没喊自己,十分惋惜。贾赦朝他使了个眼色道“待我换下朝服。”乃慢吞吞换衣裳。贾琏忙溜去梨香院问薛蟠要不要跟向老祖宗请安,他若去自己陪他一道过去。
如此热闹薛蟠岂能错过二人嘻嘻哈哈赶到贾母屋中。贾政面黑如铁坐着,王夫人与一少女正抱头痛哭,贾赦悠哉吃茶。
便看贾母泪流满面指着贾赦道“兄弟本是一家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竟做出这等事来”
贾赦放下茶盅子道“正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荣了,老二不也荣了么。”
贾母冷笑道“你费了那么些神只为了搬入荣禧堂”
“对啊。”贾赦慢悠悠道,“我没出息老太太又不是不知道。横竖我身上有爵位,库房里有银子,屋里有古董、小老婆。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贾母喝到“正因为这个,我才让老二当家的你瞧瞧你是个什么模样,也配担当这府里的脸面。”
贾赦嗤笑道“老太太分明知道我不要脸,还扯脸面顶什么使横竖老二再不搬出荣禧堂,圣人就要下旨训斥他了。要不然这样,老二每月给我五千两银子做房租,我便让他接着住,如何”
“你”不曾想他竟干脆撕破脸了,贾母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薛蟠赶忙大喊一声“阿弥陀佛”。众人看见他都松了口气。他是王夫人亲外甥,与贾琏交好,还是个出家人。
薛蟠大步流星进来朝众人合十行礼,又宽慰贾母两句,看着贾赦正色道“老国公说贵府祖宗军功太盛惹忌惮,其意当是请大老爷低调些,并非鼓励您闲混。不曾想您老竟拿着鸡毛当令箭、光明正大懒惰不上进。大老爷觉得贫僧之猜测可有理”
贾赦笑呵呵道“有理有理,是这么回事。”
薛蟠一叹“人生是大老爷自己的,您高兴虚度掉旁人也管不着。可您委实混蛋了些。”
贾赦颇得意道“混蛋又如何”
“没人会喜欢混蛋。二老爷端方正直、谦恭厚道。老祖宗喜欢二老爷,天经地义。贫僧和林大人都也更喜欢二老爷。”他垂目道,“故此,老祖宗可以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给二老爷,半个铜钱不给大老爷。但您不能把大老爷的东西夺过来给二老爷。”乃抬起头看了众人一眼,最后望着贾母道,“老祖宗,当下这个世道并不公平。但它就是如此、以你个人之力无法改变。纵然你为荣国府操碎了一颗心、从红颜少女辛劳到鬓发如银,荣国府依然不是你的。夫死从子。”
屋中顿时死寂。良久,王夫人哭道“大老爷只想住这屋子,说出来、我们老爷让给你便是。我们老爷并没有住正房,不过是为着讨老太爷喜欢、住的耳房罢了。何苦来害了我们大姑娘。”
贾赦才刚嗤笑一声“老太爷早走了”,薛蟠截住话头道“姨妈,此事冤屈了大老爷。是贫僧托他设法让表妹出宫的。”
众人大惊“什么”
薛蟠望着元春道“表妹已入宫三年有余,想必也该明白了。你呆的那书库,这辈子是见不着皇上的。”
元春怔了半晌,低声道“是。”
王夫人急道“既在紫禁城里头,早晚总能见着皇上。这才多少日子”
元春苦笑道“母亲不知就里。纵然皇上无事在宫中闲逛,也决计逛不到我那儿去。我只白耗着捱到出宫的年岁罢了。如此倒是要多谢薛家表哥。”
王夫人看看外甥看看女儿,咬牙道“元儿,你可知道是谁害得你去那劳什子书库的”元春摇头。
薛蟠问道“表妹可见过皇后没有”
元春仍旧摇头“去书库那日也不过来了个公公传懿旨罢了。”
薛蟠叹道“皇后已得了那么多儿女,没闲工夫对付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女史。你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已是输得干干净净,认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