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已做了决定,赵曦珏与谢蕴也没有再做耽搁。三日后的清晨,借着回乡拜祭生母的由头,谢蕴在“赑屃”及“月翎卫”的保护下,隐藏行踪往番邦去了。
出行那日下了大雨,赵曦月没去送。她怕自己留不下谢蕴,会忍不住随他一同去。可她知道,以她的身份前往番邦,可能会给谢蕴带去更大的危险。
只得耐着性子在宫里等着。
转眼过了月余,谢蕴没有回来,西北的战事同样没有平息。赵曦月原本还算平静的内心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忐忑起来,甚至连觉都渐渐睡不安稳。
她躺在床上望着床顶的花纹,听着窗外隆隆作响地闷雷,眼前浮现起谢蕴穿着蓑衣独自骑在马上,朝着西北方向一路飞奔的画面。
那场景太过逼真,她甚至能够瞧见马蹄溅起的泥泞,唯独看不到斗笠下谢蕴的表情。
耳边响起的却是赵曦和冷漠决绝的声音:“你要记得,你的未婚夫,是朕杀的。”
一切画面尽数归于黑暗。
“行露!行露!”仿若大梦初醒一般,赵曦月猛然从床上坐起,一脸慌乱地唤道。
“殿下莫急,奴婢在,奴婢在。”行露本就守在床边,听到呼唤急忙凑上前去,温声道,“殿下可是有什么吩咐?奴婢即刻去办。”
赵曦月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抓住了行露的手臂:“温瑜哥哥此去派了多少人保护?沿路有没有我们能用的人?若是出了意外,咱们多久能得到消息?”
行露还是第一次见到赵曦月如此急切的模样,心下纳罕,口中却是很快答道:“听您的吩咐,拨了十人暗中跟着谢公子,由玄莺亲自统领前往。谢公子此行隐秘,六殿下的意思是见机行事,因此并未提前打点住处,但玄心已调了三十名暗哨过去,确保沿途都能有人能够接应。再有六殿下的人手,即便是在关外,也能护得谢公子安然无恙。”
行露小心观察着赵曦月的神色,轻声劝解道:“殿下切莫过于忧心,若伤了身子,谢公子回来该心疼您了。”
定下由谢蕴前往番邦那日,赵曦月回来之后第一件事便是让行露分派人手保护谢蕴,行露自知事情重要,当夜便安排妥当,临行前又再三确认了许多遍。怎么今日像是未曾安排过一般,生怕谢蕴就此一去不回的模样。
哪怕是圣上出征,她似乎都不曾如此失态。
听完了行露的回话,赵曦月渐渐平静了下来,可望向窗外的目光还是有些恍惚。
“月翎卫”初到赵曦月手上时,还只是她的暗卫,即便扩充了人数,但绝大多数还是公主私卫。
直到当年遇刺,赵曦月才把“月翎卫”统领一职交给了行露,让她对“月翎卫”重新做了部署。除却平日里负责保护她的人之外,还在各处设了暗桩。如此不仅能够在最短时间内得到消息,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也能及时安排人手。
谢蕴此去虽不像建德帝有万千大军跟着,却也是重重保护,周到地不能再周到,这些事赵曦月都清楚。
可她就是莫名地觉得害怕。
说不上来自己在害怕什么,可她就是莫名地感到心烦意乱,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她就这样愣愣地望着窗外怔忡,许久之后,她才收回视线,抿着唇轻轻点了下头:“我知道了。”
见她不似方才那般紧张,行露稍松了口气,心中到底还是担心,岔开了话题:“殿下既醒了,不妨便起来用些早膳罢,是摆在屋里还是到外头吃?”
“放外头吧,”赵曦月振作了一下精神,“在屋里吃还是太过懈怠了,叫父皇知道又该笑话我。”
她一如既往地玩笑着,可眉宇间的那抹本不该属于她的轻愁,却始终消散不开。
行露瞧着心中不由也是一叹,声音愈发轻柔地哄她开心:“殿下往日腻在床上不肯起床的时候,就将此事抛诸脑后了。”
赵曦月哎呀一声,颇为窘迫地将脸埋进双掌之中:“人家困嘛,犯困的时候哪里记得那么多。”
等到行露侍候着她梳洗干净,又换了一身杏色宫装时,萦绕在眉间的那抹愁绪已然散地差不多了。
“秋日里还是穿杏色好看,衬地殿下气色娇嫩许多。”行露在赵曦月发间的杏色绢花上坠了几粒米粒大小的珍珠,又捧了铜镜给她,笑道,“殿下瞧瞧?”
赵曦月抿着唇笑:“每日都听你夸赞,本宫的尾巴迟早翘到天上去。”
行露讶然:“殿下的尾巴原来还没在天上呢?”
“好呀,你也学青佩嘲笑本宫了?”说罢,不等行露答话,自己已忍不住扬唇笑了起来,把进屋喊她出去用膳的青佩笑得满脸茫然。
一番打闹下来,赵曦月的心情好了不少,连着屋外的天都放了晴,俨然一副秋高气爽的好时候。
“听闻贤贵妃日前将新开花的墨菊搬到了御花园,殿下可想去瞧瞧?”用过了早膳,行露一面奉上消食的茶水,一面问道。
赵曦月喝茶的动作微微一顿:“是贤贵妃特别宝贝的那盆墨菊?”
“正是了,听说是二皇子妃闻不得菊花香味,便都搬出来了。”行露笑着解释道。
赵曦月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