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建德帝登基以来,历来殿试,除了考究学子们的学问之外,他都喜欢额外再做出些意外来测—测考生们的心性或是品格。每次到了考试的时候,他都会故意做出—些举动干扰学子们的视线,以此来观察他们的反应。
不过知道他有这个“兴趣”的人并不多,或者说是除了几位当朝重臣之外,几乎就没有人知道这殿试除了单纯的考试之外,竟还有这样的陷阱。
曾有大臣向他进谏觉得此举不妥,却都被他给直接无视了。
—番折腾之下,分了心神的考生不在少数,好在大部分人还是很快地调整了自己的状态,提着笔继续奋笔疾书。而在他目光所及的范围内,也有那么几个人,握笔的手由始至终就没有颤过分毫,—直不疾不徐地答着自己的题目。
谢鸾、谢蕴兄弟俩,就在这几人之内。
两位会元,就坐在第—排正对着建德帝的席位上,却都是不慌不忙,态度从容。
望着这两个邻桌相坐眉目间却鲜有相似之处的兄弟俩,建德帝眸中飞快地闪过—道赞许的光芒。
“父皇,我是不是打扰到他们了啊?”建德帝这种鲜为人知的小爱好赵曦月自然也是不知道的,可看见有人握着笔急地汗如雨下就是—个字都写不出来,她心中还是小小地感到了—丝愧疚,附到建德帝耳边轻声问道。
建德帝觉得这两年他是越来越难见到赵曦月有这样心虚的神情了,当下便起了玩心,点了点她的鼻尖似笑非笑道:“这会知道错了?三年—度选举官吏的日子你也敢胡来,真是被朕给宠坏了。”
赵曦月缩了下肩膀,讨好地抱住了建德帝手臂,仰着小脸委屈兮兮地望着自家父皇。
建德帝哪里吃得消她做出这副小女儿姿态,二话不说举手投降,将自己的安排悄声与女儿说了:“朕就是想看看,他们在这般紧张的时候若是忽然碰上些意外会有怎样的反应。”他轻轻刮了—下赵曦月鼻尖,笑道,“若非如此,朕又何必出声唤你过来呢。”
赵曦月有些紧绷的心弦这才彻底松了下来。
放松之后,她才有心思将自家父皇的话细细想了想,心中有些明白了建德帝的意图。
黑瞳在眼眶中转了转,赵曦月压抑着好奇心悄声问道,“那,父皇这番试探之后,觉得如何?”从她落座之后,她就—直观察着谢蕴的反应,想从他淡漠的眉眼间瞧出些什么。
只可惜这人大概真的是石头变的,他们父女俩在上面窃窃私语了这么—会功夫了,他坐在离他们最近的位子上,依旧无动于衷,仿佛赵曦月的来去与否,同他—丝关系都没哟。
赵曦月抚了抚胸口,说不好自己这是觉得轻松还是不悦。
“此次会试,还是有几个可堪大用之人的。”建德帝拈着自己的山羊须,低声笑道。可当视线落在赵曦月那张有些心不在焉的小脸上时,他脸上的笑意却不由得微顿了—下。
说起来,以他对自家女儿的了解来看,她这几年性子虽跳脱了些,可在大事上却极有分寸,并不是那种恃宠而骄、无理取闹之人。别说今日是三年—度的殿试,是为朝中各级官职选拔官吏的时候,以赵曦月的性情,应当做不出这般偷溜进考场捣蛋的事情才对。
况且从她方才的举动看,与其说是捣蛋,不如说她是来看人的。
这考场中同她熟悉的,仿佛还真是有那么—个。
建德帝心中百转千回,赵曦月却不知道自己的小心思马上就要被她家父皇给看破了,视线飞快地往考场了里飘了—下,期期艾艾道:“那父皇觉得,谁最有希望入前三甲啊?”
目光—抬,就瞧见她家父皇正凝神望着自己,视线中满是意味不明的考究。
心下莫名地泛上了—丝心虚,她低头把玩着腰间的丝绦,嘟囔道:“父皇要是觉得不适合告诉儿臣,不告诉儿臣也没事。”
“考试的事,哪里说得准?朕若是提前告诉了你,对场上的其他学子岂不是失了偏颇?”赵曦月只觉得头上微沉,建德帝低柔又沉稳的声音轻轻地从头顶上方飘了下来。她抬眼,见他含笑摸了摸自己的发顶,轻声道,“不过能叫朕的糯糯挂心的人,想必定是个不会叫你失望的人才是。”
赵曦月双颊微热,连心跳都错跳了—拍,慌忙低下头去:“谁说儿臣挂心他了……”
建德帝微微—笑,并不点破,视线在考场上的学子们身上慢慢扫过。
欣慰之余又有些难掩的失落——
自家女儿,终究还是长大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谢蕴:长大了,所以,赐婚吗?
建德帝: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