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横滨市区的交通还没有完全崩溃,细川奏得以找到还好好树立着的公交站牌。
这里的港口黑手党算是猖狂到了一定地步,呈标志性排列的五栋港黑大厦,光明正大的被各种商业建筑簇拥在市区中心。若不是战争的影响,有着诸多景点的横滨,旅游业恐怕会很发达。
他穿着簇新的黑色长外套,下属并没有细心的把衣领上的标签剪掉。那粗粝质感摩擦着皮肤带来的细微疼痛,让细川奏感慨游戏世界总在不重要地方的讲究细节。
比如,为什么他手里的伞不能和npc一样无限刷新呢?还要浪费他的时间去小店铺买,如果能直接刷新多方便啊。
细川奏吝啬的从口袋里摸出零散的钱币递给店铺老板,觉得花钱简直和氪金一样令人心痛。老板鄙夷的瞥了这人模狗样的小伙子一眼,像是没想到细川穿着高档服装,却是个守财奴一样小气。
细川奏拿走被老板随手挂在门把上的黑伞,无视游戏强塞给他的打脸剧情,快步走向电车站台。
砰--是肉体相撞的沉闷声音。
“抱歉。”细川奏还没得及抬头,无辜被撞的路人反而先出声道歉。
细川奏无意识的侧着耳朵去倾听。
路人的声音让人很轻易的联想到阳光下金色的教堂,和彩色玻璃窗外自由飞翔的白鸽。而对方恰是沐浴在神光里的唱诗班成员,声音清澈如泉水,仿佛马上就能召来天使的降临。
但当对方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形貌撞入细川奏眼中后,他瞬间打消了因对方的声音产生的第一印象。毫无疑问,这又是一个重要npc。
【嘀——恭喜玩家接触主线人物之一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可攻略),开启副本俄罗斯】
【考虑到主线人物的攻略难度,为保证玩家的恋爱体验,不建议同时走多条主线,请玩家慎重选择】
他有着脱离年龄的俊秀外貌,和一副把病态美体现的淋漓尽致的孱弱身躯。
已经暮春了,对方还穿着略厚的棉衫,领口带着看着就十分暖和的雪色绒毛,把他黑色稍长的黑发拥在苍白纤细的脖颈里。颜色绮丽的紫罗兰双眸平静又幽深,清澈又混乱。
神的仁慈是断然不会在他身上体现的,单捕捉住那遥远如同天国降下的目光,便知这个人只会代表神的所有圣洁和不可亵渎。
“这位先生?”他喊先生的口吻很是奇怪,带着点陌生人不该有的濡慕和尊崇,把它喊的完全不像个礼貌性用词了。“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这搭汕手段太老套了,细川奏想。
“没有,是境外人?”他问着废话,并不怎么愿意回想系统通知上那一长串的名字。
费佳出生在冰雪之国,他曾在很多年前流放西伯利亚时遇到过一个从温暖之地来的东方人。他们相约逃出东西伯利亚,在世界战场上相依为命的活了很多年。而他面前这个少年,就仿佛他少时的共犯跨越时间,同他再次相遇。
圣人活在他们自己的时间里
他想起莫斯科的彼得堡,那个温暖的十一月。铁路线上全力行驶的火车,穿行在大雾弥漫的雪原上。黑发的亚裔少年带着流放者的镣铐,跌宕的挤过人群,进入混杂着贫民汗臭味和煤矿味的车厢。
而那时的费佳躺在冰冷的煤矿上,脸上是高热引起的潮红,疲倦地连眼皮都抬不起来,遍体寒冷,仿佛要孤独的死在那个温暖的冬日。
亚裔少年呼出潮湿温暖的空气,他从远处直直地走过来,掠过无数面色苍白泛黄的受难者,只为一个人低头,给紫罗兰色眼眸的孩童一个拥抱。
“你为何不骂我,却拥抱我?”
“因为世界上再没有比你更不快乐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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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我来自西伯利亚。”费奥多尔露出静谧的微笑,他的神态说不出是希冀还是了然,“您去过那里吗?那里实在是太冷了,独身一人是渡不过西伯利亚难熬的冬日的。”
“所以我来到了横滨。”
细川奏把伞扛在了肩上,这不是什么文雅的行为。他最本质的人格里并没有镌刻上层人士或贵族的礼仪,别人只能看出他确实受过高等教育,掌握着最基本的与人交往的礼貌,再多就没有了。
但无论是费奥多尔还是太宰治,他们的行为和言语里,都无法遮掩的带出属于这个世纪独有的贵族教育的痕迹。
这也是npc和玩家不同之一。
“我叫细川奏。”细川的直白质问和他灰色的瞳孔一样锋锐如刀:“冒昧问一句,阁下是是来横滨过冬,还是来横滨找人呢?”
费奥多尔报出他那串长得绕耳的名字,隐晦的拒绝了回答。横滨零度以上的气温也阻挡不了,他在海盐味浓重的温暖空气中瑟缩。
抱着对又一主线人物的好奇和怜惜,细川奏体贴的用雨伞给他挡风,在等电车来临的途中,抱着可有可无的心态和他闲聊。
他们的话题源自五湖四海,从西伯利亚到莫斯科,再到前不久刚平息的世界大战。上一秒还在聊横滨租界的外国人,下一秒又蹦到了对于爱情的态度。
越聊越觉得不太对劲的细川奏突然收回了伞,任由迎面一阵冷风拍在费奥多尔身上,眉间的警惕像深海里缓缓浮起的冰凌。
“横滨很乱对吧?”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头上原本有一顶温暖的帽子。是被哪个手欠的小鬼拿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