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过了五分钟,他的妻子出来了,裹着粉色的睡袍,十分地厚实,还有些湿漉漉的长发披散着,看上去像是柔和的羊羔一样。等卡列宁的视线望下去,就瞧见安娜那一抹洁白纤细的小腿,在空气中裸露出来,那小巧的脚藏在棉拖鞋中。
属于卡列宁的地方从没有这种柔软的东西,看上去有些粉粉嫩嫩的,还会呼吸,让人简直不敢大声说话。
原来这就是妻子。卡列宁想。
不管卡列宁怎么想,安娜只觉得尴尬,甚至还有一些沮丧,不是这样的,在她的想象中今晚可不是这样的。但她又不得不说出事实。
“我想,我有点受伤了。”安娜说。
“哪里?”
卡列宁皱眉,一切旖旎的幻想都消失了,他只关心最实际的事情。
“我不应该告诉你的,这多丢脸啊。”安娜说,然后还是说出来了。
“那束腰弄的我不舒服。”
“而且,我很饿,你最好让我先吃点东西。”
似乎是破罐子破摔,安娜索性都说出来了。她抬眼偷瞧她的丈夫,但卡列宁没有做出任何嘲笑的意思,在她抬眼的时候,卡列宁已经靠近了她。
“让我看看。”卡列宁说。
安娜眨了一下眼睛,卡列宁这才觉得似乎有些唐突,他有些不自然地解释道:“我必须得看看你伤得怎么样,你可能伤得比较严重。”
“恩,你确定这有必要吗?”安娜有些不好意思。
“是的,我确定。”
在卡列宁说完这句话后,安娜沉默了一下,半响才说了一句作为回应。
“哦。”
安德烈得到了允许后,只冲他母亲做了个他先走的表情就离开了。
“我真抱歉,安娜。”玛利亚有些抱歉地说道。
“那没什么。我的意思是,如果您不介意,可以向我说说他怎么了吗?”
“事实上是因为查理他们一家下周要去俄国了。查理是安德烈的玩伴,但他父亲面临工作调动,他们必须分开了。”
“我能理解,同朋友分别的确非常难受。”安娜说。
“但愿过段日子他会好起来的。”玛利亚说。
吃晚饭的时候,安德烈没有准时到场,路易德让仆人去喊他,看到儿子过来后,这位一向温和的父亲神情却头一次有些不好看了。
“安德烈,你不能一直耍性子。你是个大男孩儿了。”
安娜本来还担心路易德当众这样说会让安德烈觉得不高兴,毕竟,他看上去可不像是那种乖乖听话的小孩儿,不过,出人意料的是,安德烈先是抬眼四处看了一下在场的所有人,然后说:“我下次不会这样了,爸爸。”
安德烈坐在姐姐露西亚旁边,露西亚给了他一个关心的表情,但安德烈只是摇摇头,然后沉默地享用自己的晚餐。
他的用餐礼仪几乎无可挑剔,除了脸上的表情实在说不上太好,但也保持在一种有礼的范围内。
吃过饭后,他们到了起居室休息,路易德和卡列宁在谈论一些政治上的事情,孩子们和女人离他们远一点。
玛利亚照顾他们用点水果。
安德烈这次没早早地离开,他留下来了,坐在沙发上,靠近扶手那儿,左手大拇指和食指撑着太阳穴和下巴两侧,安娜觉得这孩子完全表现出我正处在“虚无缥缈和生无可恋”的样子,以至于她禁不住笑了起来。
玛利亚和露西亚正在说一件事情,安娜本以为没人会瞧见她笑了起来,但安德烈却敏感地抬起眼睛看着她。一双浅蓝色的眼睛像是掺杂了水银一样,带了点无机质的淡然感觉。
“您为什么笑我?”安德烈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嘴唇微微阖动了几下,因为动作缓慢,安娜能辨别出这孩子的意思。
“抱歉。”她同样用唇语道歉。
安德烈又看了她一会儿,然后眨了一下眼睛,又抿了一下嘴唇。他移开视线,像是重新又陷入了那种“你们这群愚蠢的大人根本不能理解我丰富多彩的内心世界”的状态中。
安娜忍住微笑,她低着头,吃了一口水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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