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卿想到了她的为难之处,他道:“臣并不单单只有这一件衣裳,一座轿子。殿下想弄脏多少都可以。”
扶欢又疼又想笑:“你是想盼着我弄脏多少。”她的嘴角只是稍稍牵动,腹中刚刚平息下去的疼痛又上来了,一波比一波更是难捱。
她疼得蜷起身子,或许是在亲近人身旁,眼泪更是不受控制,只是一眨就流下一串。
“慕卿。”她小声地叫着,疼得脸上完全没了血色,“慕卿,疼。”
扶欢那比小猫重不了多少的叫唤也叫他的心绞成一团,没见过她那般难受,直让他想把那卖刨冰的小贩拉过来,点天灯熬油折磨死。慕卿的一只手在她小腹上轻柔地揉着,一只手擦去她额上疼得泛出的冷汗。
“殿下请再稍加忍耐一下,臣的府邸就在不远处。”他的声音在扶欢耳畔,温煦和缓,这声气也是暖的,听着这样的声音,仿佛也能缓和疼痛一般,“东厂去请太医过来了,我们到府邸,太医也会在了,到那时,便会不疼了,啊。”
最后那个啊,很有种哄小孩般的味道。
但扶欢喜欢被他这样哄着,她就攥着他的广袖,奶猫似的应了一声,不再一味地呼疼了。
可是慕卿还是看出她的难受来,幂篱已经被仍到一旁,鬓上的碎发都已经被冷汗打湿。慕卿的手一直在揉她的小腹,他的手上的温度虽然比常人来得低,可是在揉之前,他特地暖过手炉,所以放在她的腹上,却是暖烘烘的。
慕卿劝慰着她,一递一声,想叫她的注意力,不那么集中在疼痛上面。
疼痛会让时间变得更加漫长一些,好似经过了许久,马车才停下。慕卿不假手他人,抱着她下了马车。
疼痛之中,也没有心情观察这院落,匆匆一眼,只能看到错落有致,黑暗中,显得分外冷清一些。知道院子中灯火亮起,才添了几分烟火气。
太医已经在静候,见到扶欢闭着眼,脸色苍白的模样,也不多说话,匆匆搭脉问诊。
扶欢躺在床上,不同于她的闺房,慕卿房中有一股淡雅的檀香味,锦被软枕中,还有她惯常在慕卿身上闻到的沉水香味道。这味道很是令人觉得安眠。
她能模模糊糊听到太医同慕卿说些什么寒气入体的话,应该也是之前那碗刨冰的缘故。府邸间伺候的丫鬟已经递上了暖水袋,小巧的一个,刚好可以放在腹上。这使得她的难受减轻了几分。
不久,药味就在房中蔓延。即使到了他的府中,慕卿也不假手他人,亲自侍奉她喝药。
扶欢恹恹地趴在床上,慕卿托起她的肩颈,一点一点将那碗苦涩的药流入扶欢口中。扶欢最近药喝得太多了,对于这些苦涩的药物都已经习惯。以往喝药都要皱下眉,不情不愿的,现在一碗喝下去,也没有一句抱怨的话。
只是这药到底不是什么灵丹妙药,不能立竿见影地缓解疼痛。扶欢捂着暖水袋,在床上依旧蜷起了身子,好像这样,才能稍微不那么疼一些。
慕卿在她床边,抚过她紧蹙的眉眼,他从来没见过扶欢这样疼痛过。她一蹙起眉,就仿佛在他脑上钉下一根钢针,在狠狠地戳刺他。
“那么难受,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慕卿将一缕黏上汗水的发丝拂下,心疼地吻了吻她的额头。
即便疼痛,扶欢也能感受到外界的动静。她听清了慕卿的话语,也感受到他落在额头上轻若鸿羽的一吻。
“原先并不是那么难受的。”她张了张嘴,细若蚊蝇的声音从口中发出,“我不该任性,多吃了那一碗刨冰。”
每个月来的日子,扶欢心中是有数的。可是不知是不是之前受伤的缘故,近几个月,她的日子总是不十分准确,不是提前就是延后,这次来临也没有任何征兆,所以扶欢才心无负担地吃下了那碗刨冰。
慕卿听了她的话,却还在自责。
“是臣没有看好殿下,以致殿下受此苦楚。”
慕卿好像总有一种执拗的认知,认为扶欢身上出了什么问题,都是自己的过错。
扶欢现下也没有什么力气同他争辩,那碗喝下去的药在此时终于发挥了一点作用,那难言的苦楚终于平息了一点。扶欢闭着眼,暂时不用和那苦楚斗争,她精疲力竭,昏昏欲睡。
慕卿将她抱在怀中,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在扶欢耳边低声轻言:“殿下好好休息,慕卿一直都在。”
在这一句话下,扶欢心神骤然放松,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这一觉,扶欢睡得很沉,一夜无梦,那仿若揪心的疼痛也没有在睡眠中打搅到她,或许睡前喝下去的那一碗药,当真是灵丹妙药,能将疼痛全部消减。扶欢是被映到眼皮上的日光唤醒的,那丝丝缕缕的日光,带着暖意,温柔地轻抚扶欢的双眼。
她睁开眼,睡前还百般不能忍受的疼痛此时已经消去了,只剩下腹中钝钝的沉重,同以往每月一样,这种沉重能够忍受。房中看起来只有她一人,扶欢撑着软枕起来,起身的动静很小,但却惊醒了旁人。
着绿衫的两个女子出来,见到扶欢起身,忙蹲下,轻声询问扶欢:“殿下,可要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