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梁深却丝毫没有在意。
着竹绿官袍的俊秀探花郎,面对她时,眉眼总有着温温笑意,是一波寒冬未去,提前到来的春水。
“家母应向殿下提及过,在临安时,臣结识了一位女子,有了露水姻缘,这位女子,还怀了身孕。”
跟在扶欢身后的宫人左右相觑,在宫中,从未有人能在扶欢面前如此肆无忌惮地说出这些男女之事,她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听不得这些事。但眼前,是圣旨钦定的驸马,即便驸马发生了如此不堪的事情,皇帝也未下旨废除这桩婚约。
还是年长的嬷嬷走出来,想要阻止梁深继续在扶欢面前说话,扶欢抬起手,拦下了这位嬷嬷。
她冷眼看着梁深,终于开口道:“如今你说这些,想要做什么。”
空气一下寂静下来,梁深没有接话,只是弯着眉眼,很深很深地看着她。良久,直到扶欢几乎没有了耐心,他才垂下眼睑,道:“臣如今说这些,也没有什么意思。”
“臣这般不堪,实在不是殿下的良配,应当会有更好的人,值得殿下半生托付。”
听到这句话,扶欢讶异地望着他。他这话的含义,让扶欢不得不多想下去。
梁深重新抬起眼,眉眼中的笑意还是温温:“臣会请求陛下收回圣旨,殿下高洁如空中月,臣如塘中污泥,不愿让殿下染上脏污。”
“只是臣还是那般不堪,一定要见过殿下,在殿下面前亲口说出臣的心愿,才愿向陛下呈情,请殿下恕罪。”
梁深唇畔也弯了弯,寒风凛冽中,他穿着那么单薄的官服,脸色唇色都显得苍白起来。他问扶欢:“殿下今日心情,是不是好上一点了。”
扶欢却摇了摇头。
“我现在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梁深依旧如方才那般看着她,听扶欢如此说,笑道:“殿下只要随自己心意就好了。”
他朝扶欢拱了拱手,往回走去。夜风将他的官袍吹得扬起,从背后看去,他的身影未免太单薄了些。梁深叫住扶欢,仿佛真是为了和她说这样一件事,就像当初在行宫,他说看一眼,当真只是站在她的宫殿门口,看了一眼。
腊八的次日,扶欢便听到前朝的传闻。皇帝生了好大的气,当着文武百官众臣的面斥责梁深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传闻说是,梁深反驳了皇帝新推的政令,大宣兵权原在各个将领手中,但皇帝收回梁同知的兵权后,便推行了一道政令,各地将领虽手握兵权,但各地守军并不能依据将领的心意调动,必须持有兵部或皇帝亲批的手札才能完全调动。
而那手札,就分散在各地督军中。
梁深便在朝上,当面指出皇帝政令的不妥之处,武将们失去了手下士兵的管理权,倘若敌袭,没有手札,就任由敌人攻打吗,战场上殆误一分,损失的可是活生生的生命。
然后皇帝却听不进去,不仅勃然大怒,还收回了柔德公主下降的诏书。
前面的传闻不知真假,但最后所说的,却是真的。
因为路总管来到毓秀宫,亲手颁布了皇帝的圣旨。
扶欢接过皇帝的圣旨,却没有想象中那般高兴。晴晚不解地问:“殿下缘何不开心呢?”
她曾不止一次见到扶欢因赐婚而心情郁郁,如今既然已经解除婚约,为何还愁眉紧缩。
扶欢一直都知道,梁深是个潇潇君子,之前虽有厌恶,但不知为何,这个念头却一直扎在心底。
君子一言,重逾千金。他在腊八节对她所说的话,今日已全部实现。
“我应该是高兴的。”扶欢提了提唇角,“但是若是传言是真,我觉得难受。”
“梁深所言,不无道理,兵权分割,若胡虏再来袭,守城的将士难道真要苦苦等到一纸手札才可反抗吗。皇兄的政令,唯一的好处是巩固了皇权。”
大宣的帝姬,好似从来都是被皇帝嫁给朝中大臣,来做皇权与臣子之间的纽带,皇帝只要求她们乖巧听话,最好最好是个漂亮的提线木偶,食皇家俸禄,忠皇家之事。只是生在皇家,哪能真的对政治一窍不通。
“我觉得难受,是因为皇兄的刚愎自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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