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越往勤政殿的方向走,扶欢心中越是忐忑。相比自己,皇兄肯定已经将全部事实都知晓了,但是他,也只是将梁深叫来申斥一顿而已。
勤政殿已远远地能看清轮廓。扶欢的脚步越来越慢,燕重殷的性子,扶欢大致也清楚一些,风流多情,好大喜功,他将皇家颜面看得很重,但涉及到真正想要的,那颜面对他来说就又成了一纸空文了。
比如宋清韵。
只是不管如何,她还是要试一试。
勤政殿外守着的太监和侍卫比往常来看要多一些,扶欢拾级上去,没见到路总管,想必是在里间伺候。守门的太监见到扶欢,迎了上来。他笑容满面地行礼,然后唇边的笑夹带着无奈:“陛下吩咐,不许任何人进去打搅。”
若是以往,听到这番话,扶欢便不会再要求进去,但是现在,她对那位太监道:“劳烦公公通传一下,扶欢有重要的事要求见陛下。”
守门的太监着实左右为难了一番,然后才道:“那奴才为殿下通传一次。”
他进了殿门。
扶欢站在门口,外边的风太大,也太冷了。原先一路走来,凭着一腔愤懑之气,还不觉得,现在静下来,只觉得风往骨头缝里钻,太冷了。扶欢抬起头,看着雾蒙蒙的天空,今儿的天气也不好,见不到阳光和天空,只有一片片沉重的云。
那太监很久都没有出来,倒是有其他人从侧殿出来,拖着人。扶欢仔细看过去,被抬的人好像没了力气,只能由那两个太监打扮的人拖着走。
是犯了什么错吗?扶欢想。
勤政殿前的石阶都用汉玉石铺成,汉玉石白皙,在其上留下任何痕迹都会格外醒目。而那人被拖过后,地上留下的痕迹太明显,扶欢往前了几步,待要自己看清楚那是什么时,去殿内的太监回来了。
“殿下。”他喊了一声扶欢,将她的视线拉过来之后,他笑着道,“陛下请殿下进去。”
初踏入勤政殿时,扶欢便闻到厚重的安神香味,从金猊兽炉中漫延出来,白烟消散在整个勤政殿内。扶欢轻轻地吸了吸鼻子,这一股安神香味从鼻端渗入到五脏六腑,浓重得甚至有种作呕的恶心感。
她慢慢地走进去,无端地感受到一种诡异感。
皇帝在书桌前,扶欢抬眼瞧他,面上神情看不出什么,依然是沉静的模样。这是扶欢自禁足令解开之后第一次见到皇帝,仔细算算,也有一两个月未见了,所以现在见到,竟也有一种陌生感。
因此这样见面之后,一时竟不知开口说些什么话了。
是皇帝先笑了,他将扶欢扶起来:“怎么,还在生皇兄的气?”
还是有点气的,但是不能说出来。扶欢摇摇头,她看了一眼周围,是整洁的,但是靠近门边的金砖地上有点点痕迹,像是忘记擦拭了一般。
她想起了那个从勤政殿被拖走的人。
“皇兄怎么点了那么重的安神香。”扶欢不着痕迹地将视线收回,拿手轻轻掩了掩鼻端,“四周都是这个味。”
“素日来被朝事折磨得心烦气躁。”皇帝轻描淡写地道,“不点安神香,静不下心。”
他看向扶欢:“今日怎么急着要见朕?”
扶欢道:“今日御史夫人进宫,皇兄知道吗?”
皇帝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扶欢心下沉了沉,她对这场谈话有了最坏的打算。只是现在,她还勉强叫自己不露出太过外溢的情绪。
“夫人同我说,梁深已经有了一个孩子。”
她的眼眨了眨,终于还是忍不住眼眶的热意,眼泪落下来:“即便现在情况如此,皇兄还是要将我,嫁予梁深,做他孩子的母亲。”
“扶欢所在乎的,皇兄现在也一点没为想一想,只为了成全自己的旨意吗?”
人是越说越委屈的,扶欢现在心中的委屈越来越大,几乎快要决堤。
她很少再皇帝面前哭过,幼时记忆模糊,但长大之后,尤其是母妃过世后,她便很少哭了。
这大概是第一次。
女子最美的姿态,笑时是盛盛繁华之美,哭时是梨花带雨之美,都最为动人。皇帝的手动了动,他吸了一口气,到底还记得眼前的是自己的亲妹,国朝的帝姬。
皇帝轻柔了语气,安慰道:“你是天家的公主,皇兄自不会让你委屈的。”
“孩子嘛,大多都是体弱多病,夭折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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