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霜的妖娆媚态瞬间凝结成冰,拾起衣物,照样穿了回去。
她走到小妖身边,确认他已无意识,轻拂衣袖,将他化作一团黄光,纳入了自己袖中。
再回头瞥一眼春花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禁失笑:
“长孙春花,你自诩聪明,难道看不出我方才是在拖延时间?这小孽畜奉妖尊之命监视我,我给他下了拙贝罗,起效慢了些,只好想法儿演一场戏给他看。”
春花僵在一个老母鸡护崽儿的姿势上,定了一定,讪讪收回双手:
“我怎么看不出?这不是……将计就计,配合你么。”
严衍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微一勾,旋即恢复正色,向樊霜道:“樊霜姑娘既是妖尊属下,为何出手相救?”
樊霜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们随我来。”
这洞中地穴九转蜿蜒,春花扶着严衍,几度便要失去樊霜的踪迹,幸而樊霜回头查看,又让他们跟得紧一些。
三人似乎兜了一个很大的圈,方向却是往原地去的。”
樊霜看出另两人心中疑虑,道:“你们还以为自己是在一个洞府里么?”
“此处名唤‘安乐壶’,是妖尊的一件仙家至宝,壶腹中可装载乾坤日月,如有洞天。每年腊祭之时,妖尊将壶嘴对住澄心观,祭品与祭者才能进入壶中。壶道宛如迷宫,离开的路线只有一条,且有九九八十一次斗转,每一次转动,出壶的路都会变化。”
她话音刚落,只听轰隆隆一阵巨响,一霎时地动天旋,前方分明是向右的甬道出路被截断,身后返回的路径也已被石壁堵上。三人被困在一个逼仄的空间,四面都是滑溜的石壁。
樊霜大惊,四处查看石壁,无奈道:“壶内斗转一次,须得半个时辰。我们只能在这里等候下一次斗转。”
“那妖尊……不会追过来吗?”
“腊祭的祭品走脱了一个,洞中大乱。他暂时未必会发现。”
三人默默互看,眼下也只好如此。
春花扶严衍坐下,又查看了一遍他胸前伤口,见没有震裂出血,这才放心下来。忽然想起什么,她在身上翻了一会儿,翻出一个小瓷瓶,立即大喜,送到严衍面前:
“我怎么忘了!药铺的黄掌柜给我随身备了颗玲珑百转丹,他说只要吃下去,阎王站在旁边也能吊住一口气。”
严衍垂眸,望着白玉手掌上一颗褐色小药丸。
春花误解了他的意图,解释道:“前头还怀疑你不是好人,所以没有拿出来。”
“现在就确认我是好人了?”
“呃……”春花被问得自己也一愣,倒是认真思索起来。
严衍打量着她,倏尔微微一笑,捻起她掌心的药丸,放入口中。
淡眸微垂,落在她犹在渗血的臂上,不由得皱起一双剑眉。
“你毕竟是闺阁女子,怎地伤起自己来,丝毫也不手软。”
春花从沉思中回神:“我手上有数,割得不深。”
一旁的樊霜冷哼一声:“当年长孙老太爷经营不善,要将尚贤钱庄卖给寻家,咱们这位春花老板举着火把,说要跟钱庄玉石俱焚,结果火星燎了袖子,险些烧掉一只胳膊。那会儿你才多大?十一还是十二?现下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
严衍一怔,飞快地看了她一眼。
春花十分引以为豪:“看来樊都知不只醉心钻研各家公子癖好,对我的事也知道得很清楚。”
樊霜道:“何止是你,你爷爷,你爷爷的爷爷,我都熟悉得很。”
说到此处,她倏然一阵恍惚,而后低头叹了一声。
严衍沉沉道:“樊都知,你对那妖尊屈身以事,时日想必不短。究竟有什么隐衷,他又是什么来头,现下可以明言了吧?”
春花附和:“严先生是断妄司的高人,他们还有一位法力无边的天官,什么妖尊道尊王八尊的,一定不是他的对手。”
“……”严衍咳了一声,生受了这一波汗血宝马屁。
樊霜拧起秀眉,深思良久,下定了决心一般叹了口气。
“妖尊的真身为何,我并不清楚。两百年前,我初到汴陵之时,妖尊就已在此受香火供奉了。他是汴陵的缔造者,是汴陵所有繁华背后的庇护,也是汴陵唯一的神,那时我们都敬奉他一声:汴财神。”
汴陵兴于大约三百年前,最初不过是个汴水边一个普通渔村。真正开始兴旺,是从一户富商人家从南海郡迁入开始。
那富商带来了许多资财,兴建屋舍集市工坊,又广施善行修桥铺路,博得了一个首富大善人之命。其时天下大乱,群雄并起争锋,只有汴陵安居世外,富庶安宁,有些贼寇乱兵前来劫掠,都被各种天灾机缘挡在了数百里之外。
财随人居,人随财走,汴陵城吸引了许多工匠商人,很快就闻名四海。其后,大运皇朝逐得九鼎,尽收天下之兵,汴陵城守向太祖称降,天下遂能一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