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京城总部以外,断妄司在各州府均有分栈,监查各处异闻异事。闻桑是孤儿,八岁被断妄司收养,如今正任着汴陵府的栈长,在官府文牒上的明职是府衙一名高等捕快。
府衙上下都知道闻桑“上头”有人,所以不曾受过为难。唯一的困难就是汴陵物价高,俸禄实在太少,赁房子已去了大半,而衙门一天只包两顿饭。他居住的这间小屋里,除了一张土床,便只剩一张八仙桌和一把颤颤巍巍的破椅子了。
哦不,现在连八仙桌也没有了。
闻桑的师父韩抉是严衍的师弟,现任断妄司副天官。他有一句话说得好:
“不要怕得罪你大师伯。不管你有没有得罪他,他都是一样的恐怖。”
闻桑战战兢兢地给眼前的人奉上一杯热茶。茶叶末子是他从隔壁赵大娘处借来的,说不好过几日又要还。他只盼破椅子能给他点面子,不要当场散架。
“大、大师伯,请喝茶。”
严衍接过茶碗,看着里头渣一样的茶末,微微皱起眉头。
“公中无师徒。”
“……是,天官大人。”
“你来汴陵这几年,怎么一点长进也没有,还是怕蜈蚣?”
“……小时候被咬过,师……天官大人您是知道的。”
严衍睨着他:“倘若今日来的是真的蜈蚣精呢?”
……开始了。
“人从爱欲生忧,从忧生怖。若能离于爱,何忧?何怖?”
“天官大人教训得是。”只是能不能少说两句?
“你身为断妄司第十九代大弟子,应当以身为表率,给底下的师弟师妹做个样子出来。连小小的恐惧都不能克服,谈何表率?”
是,他知道祖宗十八代都在天上瞪着他这不成器的大弟子呢。
“我错了,我一定努力锻炼自己,克服恐惧,像大师伯……天官大人一样做一个内心强大,无忧无怖,断情绝爱的猛人。”
咦,他好像发挥得有点过了。
闻桑惊慌地抬头,见严衍高深莫测地瞟了他一眼,居然没有再说教。
换了条裤子,闻桑这才大着胆子问:“天官大人来汴陵,不知是有何公干呢?”
严衍喝了口茶润润嗓子,道:“我这次来,一则是你师父一直不放心你,让我过来看望你。”
“……”师父,你是不放心我,还是担心我活得太轻松了?
“你师父夜观天象,发觉近来汴陵妖气冲霄,有妖孽聚集之象,恐怕有大事发生。我们都觉得你扛不住事,便决定由我亲自来看看情况。”
扛不住事……他现在就有点扛不住了。
“二则,是为了苏玠一案。”
“呃?”
闻桑惴惴:“此案已经审结上报大理寺,大理寺觉得并无疑点。天官大人是发现有什么异常吗?”
严衍深深看了他一眼。
苏家是世代簪缨的清贵望族,苏玠的长姐便是当今陛下的发妻,做太子妃时便因急病去世,陛下与苏氏鹣鲽情深,伤心了好一阵子。
一年前,苏玠奉命前往汴陵采办内廷贡品,却在汴陵遭贼人暗杀,死于非命。汴陵府迅速缉拿了凶犯,却是一名烟花女子,因争宠生恨,在床榻上将苏玠杀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