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化帝颔了颔首,敷衍地道了句“无碍便好”,开始让其他朝臣禀奏要事。
工部尚书又在禀告修防加筑城墙一事,说着北边西枭族年年来犯,边界的百姓如何苦不堪言。
德化帝见他苦大仇深的脸,头就大。不就是要让国库拨银两修建城墙吗,那也得国库拨得出银两来……
德化帝不耐听,随意敷衍了几句,岔开话,“如今天下太平,还有守军护在边界,修不修西枭也不敢攻进来……邢爱卿,朕见你欲言又止,何事要禀?”
工部尚书一张横钩白须的脸僵硬片刻,却只能把气往肚里咽下,归回朝列里。
被德化帝点到名字的是礼部侍郎邢汪。
“禀皇上,今年列国的朝贡还没有送到……”邢汪额上冒出了虚汗。
从先帝年起,逐年安分进贡的列国已经越来越少。到了德化帝在位的这十几年,更是屈指可数……而今年甚至连一个进贡的都没有。
中元一过,距北楚安元节就近了。北楚地大物博,百年来深受诸边列国朝仰。安元节是北楚祭祀告灵皇室先祖亡魂的日子。
每到这一日,诸国献贡是百年约定俗成之事。既为了求庇护,也是对北楚帝王魂灵的敬仰。
另一方面也拉进了同北楚的关系,增进了往来。
如今,西枭早在先帝时就不向北楚进贡了,更是豪横起来年年在北楚边界跳窜冒犯。
而其他小国虽因没有西枭那般茁大起来的势力同北楚挑衅,但也明称暗贬,不再把北楚放手里端供着了。
邢汪本不想这么早说,但安元节马上就要到了。到时没有使臣贡物,不止润京,全北楚的百姓可都是看眼底的……
不出所料,邢汪刚说完。德化帝就发狂了,重重摔下手里正盘着的玉核桃,恼怒得脸都涨红了。“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朕念在先祖份面上多年不与他们计较,岂敢如此看轻朕!王铎,下战书,给朕一封封宣战!”
走出位列的将士面皮发红,字句皆从牙缝里难为地吞挤出来。
“回皇上……战,战开不得……”
他们的将士光是要警惕死守西枭族来犯,已经是用了全力。哪分得出余力在和其他列国开战。
更何况,常年克扣的军饷,恶劣的环境……德化帝却从不将他的谏请听进一分,北楚的兵将早就不是同先祖时闯一片江山的兵将了。
“废物!”德化帝随手抛掷了快玉墨,砸在了王铎头上。
已过而立的将士未说话,却默默红了眼眶。
“堂堂北楚,竟出不来抗敌之兵!朕养你们是吃闲饭的吗!”
在一片寂静之中,大皇子忽道:“父皇,王将军做不到,不代表咱北楚没人做不到啊……不是还有……”大皇子声顿了一下,余光扫了眼右边的人,继续,“不是还有樊老将军吗?樊老将军虽年老,说不定还尚有力,而且威名尚在……拿来吓唬夷人是再好不过……”
德化帝气已经慢慢消沉了下来:“太子如何看?”
“臣认为此战无打的必要。战,劳民伤财。樊将军退隐多年,年迈出山,只有一虚名在外,并不能让新兵短时间内听令信服。若稍有不测,也易使兵心溃散……一失败战则士气民心崩堤,枭小有机可趁,后果不堪设想。”
德化帝本就未想让樊老将军重上战场,他费劲心思才将樊老将军的兵权瓦解分散开,怎么可能让他有机会再收回去。
德化帝此言只是想刁难老三,见他如此咄咄有理有据,反而又升起了一股怨怒气。
“太子言下,这不行那也不行,是想让朕和先祖白白挨受着气吗!”
“臣无此意。安河山,护边土,自古先祖第一首训。兴而百鸟来朝,衰而万虫皆踩。皇上垦荣固土,昌盛自引朝贡。”
太子冷清沉稳的声一落,大殿久久回荡。
众臣眼露震惧。
就连颜世衾一向假面和善的脸都忘了伪装,犀利眸子惊讶些愤的情绪流动。
无人敢如此对德化帝这般言。
这相当于指着德化帝脑门,直言告诉他,他的江山就要被他坐亡国的话语。竟然由向来面面俱到,稳重缜密的太子口中所出。
德化帝在一瞬间的呆愣后,立即被踩了尾巴一样恼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