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天子抬头,看着面前的母亲,没有再问为什么母后活了下来,也没有再问李元的事,而是轻声道:“您这些日子在这里过的好吗?”
谢薇暗暗舒了口气道:“挺不错的,只是这重担终究还是交给陛下了。
而陛下也已经成长到了一个我从未想过的地步。
您已是这片土地的神,是人族的皇。”
天子欲言,又止,母亲的眼神和话语并没有让他骄傲,而是让他一瞬间感到了莫大的距离和孤独。
他背负的事,旁人并不知晓。
在他融合九道,又击退蛮王的那一刻,他已经洞察到了一些未来。
而龙脉的馈赠里,也残存了一些信息。
这些信息和未来,让他感到了自己的命运或许并不会如旁人眼中那般辉煌煊赫。
他脑海里忽地浮现出许多年前,所有人厌弃的目光,那些窃窃私语的声音他听得真切,每一个都在说着“丑孩子,真丑”。
便是靠近他的,也是冷冰冰的,也是虚伪和不自然的笑脸。
只有一个人。
从他活着开始,只有一个人真正地对他付出过真心,也只有那个人在他最痛苦的时候用四个字让他熬过了那岁月,而抵达了这一刻。
他想起那日在乱军围攻的龙吟殿里,他问出的那句话。
“这风筝,是真是假?”
“真。”
忽然间,天子露出了笑容,他面容虽然丑陋,可唇角却柔和,双眸里闪过温和的光。
谢薇故作随意地问:“陛下,想到什么开心的事了?”
姬护道:“既然母后过的开心,那孤便当不曾见过母亲。”
他垂首,略作沉吟,又忽地道出一句:“南地的势力,孤不收了。”
说罢,也不等谢薇再问,便起身,向面前女人深深鞠了个躬,然后转身消失。
天子一言九鼎。
说不收,便不收。
原本还诚惶诚恐的问刀宫和判官司忽地得了特赦。
没有人敢相信。
因为无论发生什么事,天子都绝不该在此时收手。
可天子威望如此,力量如此,他决定的事,又有谁能说三道四呢?
八千飞熊军撤去,鹤姒茫然地一起撤去。
山宝县又恢复了平静,而这里注定又会成为更多江湖势力的避难之处。
鹤姒实在忍不住,开口道:“陛下,您知道您今日放过问刀宫会带来什么后”
她话还未落,却被天子直接捏住了下巴,又轻佻地微微提起。
天子的目光在她身上打量,游走,然后又随意松开了手。
鹤姒双颊一红,不再多言,默默扛着龙纛,继续随在他身后。
冬雪落尽,春生绿芽。
三月时,正是新的三春酿上市之时。
山宝县的百姓终究还是借着上一次天子到来,全部搬回了县中。
鬼狱如凝固了一般,整个儿呈显出一个巨大无比的黑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