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欢款款站起身,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微笑道:“今日太皇太后圣诞,我别无所长,就献上一舞为太皇太后贺寿吧。”
说“别无所长”太过谦虚了,但在场大部分人还真没看过承安公主跳舞。一直以来,她盛传在外的是聪明、睿智、得宠,倒是听说书法极佳,但从没听说她还会舞蹈。也没人想过她会学这个,不知不觉中,大家早就无法将她视为“女子”了。
古时常有女子当众献舞,然而满清效仿明制,对女子要求甚为苛刻。但种种规矩约束到了宁欢面前便自动失效。没人觉得她是一般女子,自然不会有人觉得她抛头露面于礼不合,就连最讲究礼仪的文臣都一副“没啥问题”的样子,甚至还频频点头,显然对宁欢的孝心颇为赞许。
康熙更是目露兴致,点头答应。宁欢转而去便殿换衣裳,再回来时已是一身火红骑马装,手里提着一柄长剑,繁复的头发拆开梳成高高的马尾,脂粉洗尽素面朝天。
好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
众人愣了愣,然后心里便赞了一声——承安公主果然与众不同,就连跳舞也不走寻常路。他们一时更加期待了,承安公主玩乐向来有章法,只不知这次又要做什么文章。
噶尔臧懒洋洋地半靠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又挑剔地看宁欢。来之前他们仔细调查过,却从不知道这位承安公主学过跳舞。蒙古人奔放张扬,不明白“内敛”一词精髓,所以在他看来,这位承安公主要么舞蹈不佳,要么不会装会,就是为了博他喜爱。
否则为什么偏偏跳剑舞呢?大清可不喜欢这种舞蹈,反倒是他们蒙古人性情豪放,酷爱将武力融入舞蹈,如鞭子舞、剑舞等。
他心里有些不屑,他们蒙古男女皆会舞,也男女皆会武,只他帐下女奴中就有不少鞭舞耍得特别好,宁欢的作为在他看来就是关公门前耍大刀。不过看在她身份容貌,以及将来要成为自己嫡妻的份上,噶尔臧告诉自己——只要她跳得不是太差,就勉强夸奖她两句吧。
他兀自脑补,却没注意到几位阿哥看向他时略带同情的眼神。
大家记得不错,宁欢确实不擅舞蹈。她会的唯有一支,便是为给远征军送行特意所学。天下能让承安公主跳舞之人寥寥无几,将士们出征是其一,太皇太后寿诞其二,所以天下人不曾得见。阿哥们却是见过的,那舞蹈令人热血沸腾,十分鼓舞人心,唯有其中一个招式当时看得最清的人腿差点吓软。
今儿只怕要让噶尔臧享受了。
同情过后就是幸灾乐祸,太子甚至来了兴致,含笑道:“既然是为太皇太后贺寿,孤便来给五妹奏乐吧。”
立即有人取出琴来,太子拨弄一二,便有金戈之声缓缓流出,大家霎时觉得自己不是参加宴会,而是在参观军营。
乐音起,宁欢随之缓缓舞动。旋转、跳跃,她的动作虽缓虽慢,却干脆利落。她的技巧并不精致,但气势磅礴。不同于一般舞蹈的柔美,反而更具锋锐之气,恍惚间众人仿佛看见一位真正的士兵正在不断练习,不问晨昏,不辞寒暑,一点点变强!变得更强!越来越强!
“咚!”,鼓声雷鸣!
宁欢手腕一抖,剑鞘飞弹,利刃出鞘。她速度陡然变快,衣袂翩飞,剑光闪动。她的眼神是坚定的军心,她的剑光是向前的刀兵,她的脚步跨过无边荒漠,伴随着鼓乐齐鸣,将士们脚步坚定,一往无前奔赴战场!
大阿哥猛得一拍桌子,发出低沉的吼声,在场武官们仿佛得到召唤,跟着他一起低吼。
嚯!
嚯!
嚯!
这是军队的号角!
宁欢的剑越来越快!红衣烈烈,剑身翁鸣。她身染战火,鲜血满身,却毫不畏惧。她坚定地守候身后的土地,只知前进,绝不后退!这世界上,再没有任何一座城堡比她更加坚定!
这就是大清将士!
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场面一时安静至极,唯有承安公主舞动的声音。
噶尔臧看见,承安公主在剑光里对自己一笑,霎时时光轮转,春夏颠覆,烈日变得柔软,春风拂面,景阔心舒。噶尔臧下意识露出一个愉悦的笑容。然而下一秒,她的剑尖一转直指噶尔臧,手腕微颤,残影顿生,万道剑光齐鸣,冲着噶尔臧疾射而去!
众人就看见噶尔臧眼睛瞪得像是铜铃,里面盛满了惊恐!他被剑光锁定,似乎想要逃离,然而惊慌之下不得门路,竟连人带椅子摔倒滚了一圈,可谓狼狈之极!左近之人甚至还闻见隐约骚气,顿时嫌弃地捂住鼻子,看噶尔臧的眼神满是鄙夷。
而宁欢早已旋转着移开了剑,鼓乐渐舒,她的动作变得柔和。
战争结束,军队离去。炙热的骄阳拨开云翳,将阳光洒在这片充满罪恶和正义的土地。这片土地迎来新的主人,他们在此耕地养蚕,安居乐业。漫长的时光过去,焦黑的土地覆上绿意,鲜血尸骨化作植物的养分,麻木的脸上重现笑容。和平重新降临,但所有人都记得,曾经,有那么多勇敢的男儿,用他们的鲜血骨肉保护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