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人又是谁?
释放的俘虏都是结队同行,哪有一个人落后别人两个月的?
若真如此,便只能是他并非一般的俘虏。
看这人拖着病体也要赶路的模样,可见他想回国的决心。
那他落后于其他人,便只有一种可能——有人并不想放他走。
而不想放人走,也有几种情况。
第一,他身份尊贵,比别人更有价值,价钱没谈拢。
可看这人只身上路,无人接应,这种情况排除。
第二种,他曾做过恶事,与羌国人结仇,有人不放他走。
可若是如此,他在做俘虏期间便应该报受折磨甚至丧命,断不会被人留着性命到现在,故这种可能也排除。
思来想去,唯有最后一种可能。
“我幼时便听说,十数年前,朝国曾有一人出使羌国,为救当时被俘虏的朝国皇帝,和一城朝国百姓。”
十数年前,两国交战,朝国皇帝刚刚登基,好大喜功,御驾亲征,然而他无勇也无谋,只会被保护在大军中,非但没有鼓舞士气,反而要让其他人分心保护他。
战局艰难。
眼看便要战败,皇帝躲回城里,谁曾想敌军势如破竹,攻入城中,将边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困在其中的除了皇帝,还有一城百姓。
朝国朝廷陷入纷争,几方争执下,最终派出一名当时声名鹊起的世家公子出使羌国谈判。
公子貌美,体弱多病,却极少人知道他智计无双,却因为身体不好而并未入朝,但许多朝廷大事都有他的手笔,若非如此,那些人也不会派他去。
公子此行并未辜负朝廷所望,羌国同意放了朝国皇帝和那一城百姓,但有一个条件,要那位公子留在羌国,不得回去。
从使臣到俘虏,不过一夜之间。
从前的天之骄子,如今却变成眼前的模样。
不知为何,少年心中涌起一阵难过。
他想,自己大约是不忍心见美好被破坏,见光芒被掩盖,见生机成腐朽。
可仔细想想,这样的事情,他见得还少吗?
不不,或许是他猜错了呢?
毕竟他也并未见过那位昙花一现,惊艳一时的公子,他们并非同一个时代的人。
“多年前的事罢了。”郁止轻描淡写道,“我姓郁,单名止,字行之,除了叔叔,你怎么喊都行。”郁止将最后一口馍馍喂进少年嘴里。
少年下意识咀嚼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承认了。
少年心中颤动,无法想象眼前人究竟经历了什么,才能如此淡定地说那不过是往事。
相比起来,他从官奴变成死人,竟也算得上一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少年愣愣看着郁止,似要从他枯瘦的面容上看出当年的风采。
生死一面惊鸿,却是美人迟暮,将军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