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女士在医院住了十天,这十天别逢君白天都会来几次,拜托护士帮忙送饭,再看别女士一会儿,便会自觉离开,不碍她的眼。
若是能一直这么下去,直到住院结束,那也算相安无事,可有些事往往总是事与愿违。
再次请假的别逢君接到了徐家的电话,他不想接的,背着徐家,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泄露出真实情绪。
“什么电话不敢在我面前接?”别女士的声音冷中带嘲,似乎一天不这么说就不舒服。
别逢君转身出了病房,站在医院走廊里,接通了电话。
“嗯,有点私事,可能要再请一周。”许是担心对方会因此而换人,别逢君又道,“舟舟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在网上问我,我都可以解答,不用额外花费。”
徐家人闻言自觉占了便宜,先前觉得这位老师有些耽误孩子和时间的想法便打消,“那怎么好意思,别老师您忙您的,我们等你,没您在,舟舟这孩子做作业都不用心。”
别逢君推了推眼镜,下意识试图遮住眼底的神色,不被人看见。
“是我该不好意思才对,请假这么久。”
“没有没有,谁家每个意外急事儿,我们不急,真的。”
两人你来我往几回,电话才终于挂断。
重新进病房,别逢君便听见别女士的声音。
“你在给人上课?”她语气充满严厉和怀疑,“你给人上课,究竟是帮人还是害人?给我辞了!”
她教书育人几十年,自认坦坦荡荡没做过任何亏心事,对得起教师这个职业,决不允许有人败坏她和教师的形象。
别逢君辞什么都不可能辞掉徐家的工作,刚跟徐家人说完话,他心情也很糟糕,再听见别女士这么说,他眸光一厉,尽量收敛,效果却一般。
“我做什么,似乎和别女士无关。”
她既已经不认他这个儿子,又有什么资格命令他做事?!
“无关?你的命是我给的,你做了什么,你说跟我无关?!”别女士怒道。
别逢君却第一时间注意到,她说的不是他是她生的,而是他的命是她给的,在她的潜意识里,确实没有把他当儿子,不过是把他当作一个作品,自己创造的产物。
从前,作品能给她带来荣耀,她就能给他温暖和喜欢,现在,作品已经被毁,她想要的不是丢掉就是回炉重造。
然而两样都不可能。
“你是不是想害我,毁了我经营了一辈子的名声?你是不是跟你那个爸一样,都来跟我讨债的?!一个同性恋,一个……”
“够了!”别逢君不想听到后面的话,厉声呵斥了一句,比还在养病的别女士声音令人生畏。
别女士听得心跳都加快了两分,“你……你……”
“人都死了这么多年,整天拿出来鞭尸有意思?”
此时别逢君声音比她还冷,眼中的感情比她更淡,看得别女士忍不住噤声。
“我记得他是跟你结婚几年后才发现自己是同性恋,立刻跟你离婚,在此之前,他都是个负责人的丈夫和父亲。”
可现在,被人一提起,都说那就是个恶心的骗婚同性恋。
从前别逢君不想对此说什么,毕竟他们离婚太早,他也早就忘了记忆里爸爸的样子,如果这样能让别女士心情好一点,那就随她说。
有的人,谎话说多了,也觉得是真的。
但没关系,他可以帮忙提醒,提醒眼前这个女人,她并非自认为的那样光明磊落,无愧于任何人,没有人是圣人,没有人完美无缺。
“你帮他教训我?”别女士从来没像此刻这般后悔,后悔养了别逢君。
她错了,她不该认为自己能教出一个跟那个男人不一样的完美儿子,这个儿子果然是他的种,从来都教不好!
她气急败坏,口不择言,“你就是遗传他的基因,才会跟他一样跟同性恋混在一起滥交,活该……”
“我没有。”别逢君抿唇沉声道,眸色幽深。
从很久之前,他就说过,他没有滥交,没有喜欢男人,没有……
可这个女人总是固执地坚持她的想法,不信他的话,也不听他任何解释。
或许,在得知他没有未来那时起,他在她眼里便没用了。
没用的失败品,又怎会在意它是怎么受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