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箨浑身一震,却没有推开。
她拍着他的背轻轻对他说:“别担心,在首大好好学习,没什么。如果有什么麻烦,就打电话告诉……妈妈,妈妈替你解决。”
她和他都知道,他的生父正在首都大学执教。
周箨曾为此抵触和担心过这次的行程,但周倬云这句话应当是在隐晦地安慰他,做出什么保证一样。
这似乎是第一次,她没有和他的生父一起站在他的对立面,而是选择了他。
周箨垂下眼睑,片刻后,轻轻应道:“嗯。”
检票口响起开始检票的提示,他抬眼看站在一旁的时欢。少女正满眼幸福地向这个方向看过来,笑容明媚。
二十八岁的她洞悉周箨身世中的所有恩怨和参与者,对这件事有着长久的思考,也有了足够成熟的家庭观念和谈话技巧。
这是她返老还童以来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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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末的决赛里,周箨仍如前世一样大放异彩,夺得了第一名的成绩。
电话打来的时候,时欢惊觉自己竟然还记得十几年前的这通电话的每一个细节。然而哪怕是早有心理准备,真正接到他的电话、得知这个消息时,她还是忍不住为他开心和骄傲到了极点。
他真的好优秀。
她喜欢的男孩子是世界上最好的男孩子。
时欢听着他在电话里清冽动听的声音,分明他陈述这件事的语调很冷静,她却格外激动。仿佛此时此刻见证他在所热爱的领域登顶,比她自己得到这些还要幸福,莫名其妙地被感动和鼓舞到喜极而泣。
他和她聊选择保送院校的事。她握着笔,同前世一样小心翼翼地说:“我想继续和你读同一所大学。”
周箨也同前世一样,应道:“好,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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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一次,在和时欢通完电话后,周箨低头看着手机电话簿,长久地沉默和停顿后,还是拨出了另一通电话。
联系人的名字是周倬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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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天城后,周箨没有像其他取得保送资格的竞赛生那样变得清闲,反而更加忙碌起来。时欢知道,他志不止于此,他想要代表国家参加国际奥赛,也真的想在物理领域做出成就。
而她不知道的是,这一次在他和周倬云的关系有所缓和的情况下,他是不是还想要提前一年离开家去读大学。
时欢想了又想,回忆起曾见过的周箨胃痛的样子,还是不愿意冒险,于是特意在他来帮高一年级讲竞赛课的时候约了他下课的时间见面。
她找过去的时候虽然已经是课间,但是周箨还站在讲台上,被一群低年级的竞赛生围着。他一手按着讲台上的书,侧过身子用另一只手在黑板上写解题过程。
似乎又瘦了一点,他的手指修长,握着粉笔的样子带着难以言喻的气质。
“极板2移动后,连接极板2的弹簧偏离其原来位置,弹簧伸长了deltal,”周箨在黑板上简单几笔画出受力分析,“弹簧的弹力在垂直于极板的方向上的分量与加在极板2上的压力平衡,所以有……”
时欢站在教室门外,笑着侧头打量他的模样。也许是连日来身兼数职用眼比较多,他戴上了不常戴的那副黑框眼镜,书卷气更浓,站在一群身穿同样校服的少年之间,也显得那么非同凡响。
等到题目解完,小半块黑板都写满了公式和分析图,他看了看腕表,发现快要上下一节课了,于是匆匆收尾。
但决赛第一名的成绩已经许多年没有出现在天城过了,围在他身边的少年们对他的期望和兴趣显然不只一道题。
见他低下头来收拾东西,有学弟就笑嘻嘻地开口问:“学长,你是怎么拿到国赛第一的?除了你本身是个天才,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方法和建议给我们?”
周箨把书合上夹在胳膊下,想了想道:“实话说,我不是天才,要拿到国赛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下头来全力以赴。”
时欢忽然想到自己曾经在景行大学毕业典礼上的发言。
“景行教给我最有意义的事情,是平凡。每一个考上景行的学生都曾是绝对的佼佼者,然而在这里,你永远可以见到比你更加优秀也更加努力的师长与同窗。接受平凡成为了重要的一课。是的,我接受自己是个平凡的人,并从此戒骄戒躁,开始持之以恒、贯穿生命始终的努力。我不再梦想着平步青云、扶摇直上,但我坚信每一个微小的努力都会带来一点点积极的改变。”
时欢总以为周箨是天才,而自己只是努力的普通人。然而现在她忽然发现,也许她和周箨在她都不知道的方面,有着异常多的共同点,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会被彼此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