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灿灿的天罡阵下忽然陷入了一种极其诡异的气氛之中……
庭院地上趴着的一仙一妖两只动作出奇地一致,两眼瞪如铜铃,齐齐张开两张刚吐过血的血盆大口,但都相当惜命地没有发出丁点儿声响打扰到廊下那二位。
玉珠真的是整个人都陷入了怀疑之中,眼睛所见的一切太过玄幻,但那唇畔相接的触感却又那般真实,她已无法分清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停止了挣扎和哭喊,但身体犹在不受控制地战栗。
苍羲自也是感受到了,趁着玉珠愣神的间隙,他一只手轻覆在她后脑勺,微微那么一顿。
玉珠便立时感觉到有沉重的困意铺天盖地地在她脑中侵袭而来,视线也渐渐还是模糊,意识也变得浅淡,最终脑袋略略一歪,靠在男人的臂弯里沉睡了过去。
苍羲这才暗自长舒了一口气。
这是自他替代宋叙以来第二次动用了法力,便是方才被那蛮憨子用天罡之气叫嚣追杀的时候,他也只是摘下骨珠施以威压罢了,上一回动法还是新婚夜的那一次。
他顺势将玉珠整个人滑陷进自己怀中,一只手穿过她的腿弯,将她打横抱起,起身就朝房门的方向走去。
只走到卧房门边,一只脚将要跨过门槛之时,苍羲仿佛忽然记起了些什么,稍作停顿,微微侧身,转头暼了一眼庭中还趴在地上的云清道君。
就这轻描淡写的一眼,云清道君只觉得自己已经当场没了……
苍羲居高临下看着不自觉发抖的云清道君,双眼微微一眯,差点把他给忘了……
苍羲紧了紧怀里抱着的人,声音凉淡如水,可听在云清道君耳中,却是有无限接近死亡的味道,“这灵芝小妖乃本君亲自点化成形,非尔一小小道仙能随意乱呼为妖孽的,也是本君想降罚惩戒恶人,它才奉了命去那几人家中作乱,它若真造了罪孽,本君自会处置,尚轮不到你在此喊打喊杀,这小妖被你伤多少你便为它治多少,到它痊愈为止,不得少它一根毛发。还有院中损毁的所有物品,限尔在天亮之前全部恢复原貌,若有缺失一草一瓦,本君就掀了金光洞,叫太乙亲自来修。”
熟悉苍羲神君的都知道,这是个极护短的神仙。
说完这些,苍羲略一停顿,目光转回看了自己怀中沉睡的人一眼,而后意味深长地继续说下去,“今日在此所见所听的任何事,你若胆敢透露出去半个字,本君便让你从此再无来生,可听明白?”
云清道君只觉手脚发凉,浑身无力,艰难的爬起身来改趴为跪的,在那强大压迫目光的注视下哆哆嗦嗦地冲苍羲行大礼磕了一个响头,“小仙明白,小仙定牢记尊上之命,绝不敢又半分怠慢。”
云清道君这神仙做的实诚,说完犹怕苍羲不信他的誓言,干脆当着苍羲和灵芝精的面就给自己下了一个禁言咒,但凡他对任何人吐露此处秘密一个字,他就气血逆行爆体而亡。
相当憨实,也是相当聪明的一个举动。
苍羲对此十分满意,就转身进屋。
一旁的灵芝精的模样瞧着比云清道君更惨更狼狈,但它这儿却干脆四肢伸展躺平趴伏在地上有了闲心开始幸灾乐祸,只觉得上头有人的感觉真好!
直到卧房的门被严严实实地合上,静等许久之后,不再感受到那迫人的压力,云清道君才敢长长地出一口气,而后不敢有耽搁,认命地按照神君方才的指示开始自己给自己善后。
要恢复这院子倒是不难,只是这小妖,是他奔着要它命去的,下手自然不轻,它伤得极重,若真要想神君所说不损它分毫,怕是要耗上他好些修为了。
一向以除魔卫道为己任的云清道君,第一次怀疑自己有时候是不是将斩妖除魔与多管闲事之间给混淆了……
那灵芝小妖喘着口残气儿得意洋洋地和他搭话,说着它是如何如何受苍羲神君信赖,如何如何帮神君办事的。
云清道君一个字都不想听,知道越多死得越快,他一点都不好奇苍羲神君为何要遮蔽自身容貌来到人间,为何那女子会唤神君相公,为何神君方才要那样……亲吻那凡人女子。
不好奇,他真的一点儿都不好奇!
……
这厢,苍羲抱着睡得昏沉的玉珠又回了卧房。
他将她抱着放回到帐中床榻之上,本打算就此完事,但略一思索后,他想他就勉为其难地给她盖上被褥罢,此女本就麻烦,若着了凉就更麻烦了。
等盖好了被子,他看着她脸上哭过的斑驳泪痕,觉得实在是有碍观瞻,便去外间置放洗脸盆处沾湿了巾帕,想了想又觉得冷水浸湿的帕子擦脸也容易引起着凉,便特意将湿帕子捂在手心,待微微温热之后,才拿来坐在床沿边上给玉珠细细擦脸。
给擦干净了脸之后,苍羲就坐在床边于一片夜色昏暗之中静静地看着沉沉昏睡中的女人。
他目能夜视,便也能在黑暗之中看得清楚,俏丽精致的面庞,同样是在熟睡,却不似之前那般恬静安详,总是在时不时地蹙眉,难以安眠。
苍羲看着,轻轻冷哼一声,这女子平日里缠他缠得那么紧,又凶悍得很,不是威胁就是暗掐,可适才一见到他的真容竟害怕成这样。
怎的,他的容貌有这般见不得人吗?
这样想着,苍羲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他自己的面貌真就比不得重沂的那具转世肉身?就算是他不慎突然转换了容貌,他的真容又不至于见不得人,怎的就怕成那样?那若以后再次见到他的真容,又当如何……
正想着,那厢玉珠却像是梦到了什么令她不安的事物,嘴里也浅浅溢出了哭音,眉头蹙得也越发紧了。
苍羲微一叹息,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