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东家,这宋秀才虽也怪可怜的,但是万万沾不得的,他欠了高利钱哩,还得罪了厉害人物,东家菩萨心肠救他一命,不过还是早早让他离开为妙,哎呦喂……之前他住村里,放贷的天天来闹,搅得咱们村鸡飞狗跳的不得安生。
后来他离开丁家村,听说在外头一家酒楼谋了个账房的营生,也被那些地头蛇给搅黄了,最后听人说去码头扛包了,东家,咱们还是少和他有牵扯为好,免得招惹麻烦。”婆子生怕连累庄子,自以为苦口婆心的劝着玉珠。
这边婆子正在唾沫横飞,外头庄子管事进来了,说是书生听说东家马上便要回城了,说什么都要亲自过来感谢救命之恩。
婆子有些尴尬的闭上了嘴,玉珠轻睨她一眼,婆子只好悻悻然退了出去,玉珠叫管事把人领进来。
来人身形颀长,只是瞧着过于瘦削了,约莫是昨晚倒进泥地脏了以上,现在的这身短打应该是庄子里的人借给他传的,衣袖裤腿都短了一大截,可穿着还挺肥大宽松的,有些别扭。
这人进屋后在管事的指领下,头也不抬二话不说,上来就冲着上首金玉珠的方向拱手作揖,行了个读书人的大礼,“元祈谢过少东家救命之恩,感激涕零,古人云,铭心镂骨感德难忘,结草衔环知恩必报,救命之恩,请恩人先受某一拜!”
玉珠不禁轻笑一声,这掉书袋的秀才还挺有意思,“先生不必客气,举手之劳罢了,快快请起,小女子当不得先生如此大礼。”。
宋叙听到女子悦耳清亮的声音,抬起头来正巧和金玉珠目光相对,他看着巧笑嫣兮的美人着实愣了好一会儿,直到一旁的云彩故意一声咳嗽,才胀着通红的面皮忙不迭低下头去,
他在金家码头扛大包这么些天,也听说过金家的少当家是个女人,从前是没见过,一直以为会是一个如男子一般凌厉有手段的女子,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位清丽脱俗的绝色佳人。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在宋叙打量玉珠的同时,玉珠也在仔细观察他。
大约因为被码头的风吹日晒的扛包苦力活磨砺得有些沧桑,生活压迫,使他整个人黑瘦粗糙,不见云彩口中的俊俏秀才模样,只轮廓还能依稀看出些原本面目的俊逸秀雅,但独独身上那股浓浓的书卷气让人相信他从前真是个读书提笔的书生秀才。
金玉珠慢条斯理喝了一口银耳莲子羹,试探着说道:“我昨儿个救先生回来的时候听说先生如今在我金家的码头扛包,可是真有这么一说?”
宋叙闻言,脸上晕开的薄红慢慢退去,强挤出意思苦笑,“一生皆由命,半点不由人,命运捉弄小生无力反抗,无奈之举罢了,让姑娘见笑。”
“都是自食其力过活,再落魄也必不见笑,不过……以先生之才,若长久在码头扛包,大材小用也着实可惜了。”
金玉珠手里转着调羹,瞥见那书生瞧着有些惭愧的神色,清凌凌的眼珠那么一转,嘴角边绽开一个微笑,“小女子很是欣赏先生侍奉长辈的孝心,以及那贫贱不移、肯吃苦耐劳的气节,正巧,我府上缺个誊抄书账能嚼文断字的活,不知先生可否愿意屈尊低就?”
“姑娘这是?”宋叙错愕地抬头看向玉珠,后着对他回以一个温和的微笑,显然不是在说笑。
宋叙急忙再次低头拱手,“多谢姑娘好意,只是……只是在下得罪了恶徒,只怕连累姑娘……”
玉珠挑眉,继续循循善诱,“听说先生舞勺之年便已是秀才之身,龙游浅滩遭虾戏,先生可真愿叫一群恶人欺压得一辈子翻身不得?”
“这……”宋叙还在犹豫,他明白这位金家的女少东家是想助他摆脱眼前的困境,可他们非亲非故,他不怎么相信有人真心愿意费心帮他,这些年受的苦,让他防人之心渐深。
“先生,古人云,黄河尚有澄清时,岂可人无得运时,先生就当小女子是在施恩图来报,若将来先生有功成身就一日,今日小女子也算结下善缘。”
玉珠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不管怎样,先把人弄回家,后面的再说。
宋叙的手握了松,松了握,显然是在心动。
玉珠再接再厉,“我金家在宁州也并非什么人都可欺小门户,可暂借先生遮蔽一时风头,誊抄书账是个清闲活,空闲时间便都由先生自己掌控,不必再去码头做苦力,也全了读书人的体面,至于欠的高利钱总有法子想的。”
宋叙目光闪动,心中是真实的感激,自己的命都是人家救的,也不必再过多纠结,他拱手躬身冲玉珠深深作一一个揖,“如此,宋某便却之不恭了……”
玉珠放下手里的调羹,轻拭嘴角,遮去笑意,还真是个书呆子……不过书呆子好,书呆子一心只读圣贤书,别的事儿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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