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庭简直傻眼了。
他和静乐成婚二十?几载了,从没见她发过这么大的脾气,既便如此,静乐的“休夫”之言,江庭也只当她在气头上,没有当真。
毕竟还有?阿辰和逸哥儿呢,静乐总得替他们考虑考虑,免得日后他们出门交际抬不起头来。
江庭就想等楚元辰回来,让楚元辰帮着劝劝,自己再?做小俯低说几句好话,静乐也该消气了。
看着那张盖了官府印戳,和静乐签字画押的休书,江庭整张脸又青又白,尊严也受到了践踏。
古往今来,只有男人给女人休书,此乃天地伦常,岂能反过来!
在老王爷死的时候,江庭的心里?其实是庆幸终于熬出头了。
没有老王爷在头顶上压着,他就可以想办法把入赘变为娶妻,重新归宗,反正就他所知,不少人都是这么干的。没想到,偏偏在这时让他发现,镇北王府其实和皇帝早就水火不容。他担惊受怕,给自己找出路还不及,哪还顾得上归宗啊。
就算是这样,他也不想接到一封休书!
“兰嬷嬷。”江庭捏紧了休书。
他心里?更想把休书给撕了,然而他也知道,休书可以撕,衙门的记档是撕不掉的,必须得静乐回心转意。
“我要去见阿妩!”
江庭从罗汉床上爬了起来,赵平赶紧给他拿拐杖,又扶他站起来。
江庭强调道:“我有?话要亲自与阿妩说。”
他拄着拐杖,一歪一歪地就朝外面走去,还没等他走出院子,站在院门前的两个侍卫就抬手拦住了他。
这些平日里对他客客气气,唤他仪宾的侍卫们,如今一个个都是神情冷然,不苟言笑。江庭刚一靠近,他们手里?的长剑就已亮出半截,脸上杀意毕露。
江庭畏缩了一下,又外强中干地喝斥道:“你们在做什?么?退下!”
侍卫们不退反进
,往前?走了两步,江庭反而被逼得向后退去,他柱着拐杖,本来行动就不便,这一退,差点就摔倒。
赵平连忙搀扶扶住他,嚷嚷道:“你们敢对仪宾无礼!就不怕郡主让你们都滚蛋吗!?”
镇北王府的侍卫们全都是见过血,杀过敌的,自然不会去与一个长随一般见识,就如同在沙战上,能举刀的时候,谁也不会先去跟敌人吵上一架。
他们拿着剑,挡在院门前,一副谁敢往前?再?走一步,就拔剑的架式。
见江庭这番惺惺作态,兰嬷嬷不由阴阳怪气地说道:“江大爷,你休书也拿了,还摆什?么仪宾的架子?这不是瞧不上我们王府,生怕我们连累了你吗,怎么现在反就赖着不走了呢。拿上休书,该上哪儿上哪儿去。”
江庭脸色一白,不等他开?口,兰嬷嬷又道:“姑娘家嫁人还有?嫁妆呢,您当日进了咱们王府的门,连身上的喜服都是王府置办的。郡主念在二十?余年的情份上,许江大爷把你自个儿的衣裳带走,赶紧理理,免得天黑宵禁,还得再?多住一晚,指不定这一晚上,您就被连累丧命了呢。”
江庭的脸色越加难堪,休书在他的手里?几乎都快被捏成团。
江家只是普通的农户,靠几个姐姐先后出嫁,才给他攒到了读书的银子。他刚来京城时,的确一无所有?。可这二十?多年来,他的体面和尊贵早就是刻到骨子头里去了。
兰嬷嬷这番话,简直就像生生把他的衣服剥下来,让他赤身露体站在在所有?人的面前。
江庭实在忍不住下去,抬手指着兰嬷嬷,脱口而道:“你!你……刁奴!你怎么敢……”
这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兰嬷嬷让江庭实在难以接受。
他在镇北王府从来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待遇。
江庭本来以为前几天的慢怠已经是他人生的极限,没想到,还远不止如此。
“别东指西指的,江大爷。”兰嬷嬷冷笑道,“你从前是郡主的夫婿,是主子,我称你一声仪宾,如今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还敢在我面前嚣张。”
“你的尊贵都来自郡主。”兰嬷嬷一针见血道,“没了郡主,你什?么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