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意识到自己是“雏咲深羽”,当她知道了这个世界都综了些什么的时候,她就觉得,比起模拟人生,这个三次元更像是场不拼命狂奔就会“啪嗒”死掉的逃亡游戏。
普通人会一无知觉的死掉,不普通的人会更痛苦的死掉。而就算避开了这一切又如何呢?他人的“心声”比蝉鸣和暴雨还要吵。肮脏瓦砾堆中的各种痛苦求救声,心底阴暗角落沸腾疯涨的邪念与恶意。被害者受害者加害者旁观者。她站在人群之中,像是赤身裸体的站在冰冷的荒原,充斥视野的是一个个扭曲模糊人影上粗大的标签,心声与语言重重叠叠,恶意和善意混沌成一片。
“我也不喜欢普通人啊!如果可以选的话,我也不想生活在这样的世界里啊!”
她也是,会痛苦,会悲伤,会寂寞,会绝望的啊!
并不想【看到】,并不想“知道”。为什么是我呢?深羽的目光看向夏油杰的身后。和那两个孩子一样小的时候,她在本质没有什么区别的牢笼中无数次问过自己这个问题。这个世界根本就不“需要”“雏咲深羽”吧。那么为什么我还要活着呢?《文野》没有她,《咒回》没有她。即便是在《濡鸦》里,她存不存在都不影响主线的结局。不来方夕莉有黑泽密花,放生莲有镜宫累。哪怕是对作为母亲的雏咲深红,她也是不会“被选择”的那一个。
——“雏咲深羽”,是有意义的吗?
“但对我来说,对我来说……重要的根本不是世界本身啊!”
——她问了自己很多很多次。然后,找到了“答案”。
——是有意义的。
“哪怕是这样的世界,也有很棒的人。有人会需要我,有人会理解我,有人会保护我,有人会喜欢我……”深羽哭得浑身颤抖,“……有人接受了我的爱,然后给予了我很多很多的爱。”
“我是很自私很自私的人。世界怎么样都无所谓。咒灵或者诅咒,只要不伤害到我重要的人,其他我都不在意。如果杰和悟觉得要祓除它们,我也会一起——可是重要的根本就不是这个啊!”
“重要的是……”她抽噎得几乎喘不过气来,“重要的是你们啊!”
森先生,太宰,中也;硝子,夜蛾老师;灰原,七海……还有,最重要的你们……
——这个世界美好吗?完全不哦。但是,只要它是有我爱的人在的世界,它就是最棒的世界。
“是因为有你们在,我才会喜欢这个世界啊!”是因为有你们在,我才会想要守护这个世界的啊。
“祓除咒灵也好,当咒术师也好,都是因为有了你们才有意义的啊!哪怕碰到再糟糕的事情,只要想到你们,我就能够笑得出来。和大家在一起的每一天,在你们身边的每一天,我都真的很开心,很开心啊!”
“想要改变世界可以啊!想要消灭所有的咒灵也完全没有问题!可是,一定存在别的办法的啊!”深羽并不迂腐固执,有太宰治和森先生这些前车,她也不是那么在意手段。不如说,哪怕是些在普通人看来过激过分的方式——比如港口黑手党那样的,只要有足够逃避被追责的手段,她都会高高兴兴的帮夏油杰实施。
但是……
“但是只有这个是绝对不行的!”深羽的哭腔再次拔高了,“杰!你到底明不明白,你现在对普通人出手意味着什么啊?!”
“……我明白啊。”夏油杰的睫毛颤抖了两下,他插在口袋里的手已经握拳到骨节发白。然而即便如此,他的声音依旧温和。
他当然明白啊。如果屠杀了这里的村人,那么按照咒术规定第九条,他必然会被判定需被处刑。他不想坐以待毙的话,就不可能再回高专。而一旦不回去复命,就会被认定为逃亡。同时参考他的等级,会被派来追捕他或者执刑的只可能是悟。
他追捕处理过很多诅咒师,这是他很熟悉的流程和模式。
“那为什么还想这么做啊?”像受尽了委屈的小孩子一样,深羽终于无法忍耐的放声哭喊,“为什么啊?我不明白啊!杰就这么讨厌普通人吗?大义什么的就那么重要吗?为了所谓的崭新世界,无论是悟还是我,对杰来说都无所谓了吗?”
“……不是的。”
“那是什么?你告诉我啊!”
“……我只是,已经无法忍耐了。”真的是为了所谓的新世界吗?还是单纯的发泄呢?又或者是冲动?傲慢?混乱?茫然?还是自暴自弃?最初的激情被遏制,现在,夏油杰也很难回想起说出那句话的瞬间,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但是唯有一点,是他明确的知道的。
“深羽……你说过喜欢我的笑容吧?”夏油杰的声音沙哑,低沉的像是哽咽。他低头,深深的看着满面泪水的少女,很慢很慢的,努力的弯起了嘴角。
“你告诉我,面对一个要把我心爱的姑娘关在小小的箱子里,让她长久的在痛苦与死亡中徘徊才能得救的世界,我要怎么样才能笑得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