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t;没什么,屋子里闷得很。&ot;
见他神色不对,福桃儿忖了时间,暗怪自己疏忽了。当即又同顾氏招呼一声,便作势去搀扶。
却被楚山浔甩胳膊挣开了。
“是要……”福桃儿为难着,终归还是掂了脚尖,尽力贴到他耳侧,“可要替你执壶?”
“不、不必了。”像是被蛰到一般,楚山浔扭头要便朝屋里走去。
这样子瞧得福桃儿心口微滞,快步跟了上去。厨房里顾氏摇头叹了声,一边看火,一边把这几页研制的几张方子逐一写了出来。
到的西屋,果见的那厚重的粗瓷夜壶倒在地上。这回不像上次那般幸运,有暗黄色的液体正翻在桌角下。
屋子里发生过什么,自然是一目了然不言而喻的。
楚山浔闷着头坐在简陋的木凳上,他原就不是那等事事都依赖小厮丫鬟的纨绔。且自纤云嫁了后,熏香换衣他都习惯了自己来,更遑论是如厕沐浴这般私密的事。
这会儿子又是内急,又是尴尬,还怕要被这丫头指责埋怨,又兼之方才听了厨房里的话,五内撞击如焚,更是深感‘废人’这个词的悲凉苦痛。
预料中的责骂没有来。
福桃儿拎起那夜壶,先屋角的脏布简单擦净了外沿。然后她故作自然地走到桌边,递过那壶,歉声道:“都怪我疏忽了,你先吧。”
他闷着头,将一身难受就着她的手解决了。勉强系了衣带,就见福桃儿已经端了盆清水进来。
屋子里泛着股难闻的气味,她一次次蹲下身,手脚迅速地吸干了地上的液体,又来回擦了五六次,开了窗,一室干净,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别一直闷着了,去后院散散,那里的葡萄藤开满了花。等我净了手,先端碗粥你填填肚子。”
对着她仰头温吞的语气,楚山浔神色沉闷地点点头。目光游移在她的背影里,心里头只觉被一股气堵得发疼。
怎么有人能这样坦然地处理秽物,丝毫不计较他已经是个家世容貌尽毁的废人。
何必要这样照顾着,他已经没有任何可贪图的了,难道真的是为了报恩?
虽然不情愿出去,可这屋子里实在是闷的很。他双臂伤了,腿却没断,一直这样躲在屋里,也是难受的很。
医馆是个二进的院落,福桃儿说的后院,其实是夹在当中的一块长条空地,地方不大,却很是僻静。有来往煎药问方的人,轻易是到不得这处的。
孙老头在这里搭了个葡萄架,如今已经爬满了翠绿的藤蔓,把这一方小间遮得严实。
有斑驳的日光透过间隙洒落在石凳圆桌上,葡萄花如漫天星般盛放,有团簇碧绿的,更多的是淡黄色的细针一样的圆盘子。
葡萄花花期极短,虽说是花,却无一丝殷红艳色,只有淡雅的绒黄。置身其下,却觉一股清淡至极的幽香,连绵不断的沁人肺腑。
这处倒是幽静也无闲人,楚山浔坐了没多会儿,就等来了端着粥碗的人。
“差不多凉些了,筵沁楼的弄不来。我特意起了大早,买的野生山菌子,和瘦肉剁碎了……”怕他要挑,福桃儿特意端着碗舀了几下,好让香气传了过去,“你早膳也没多吃,可是饿了?”
岂止是饿了,昨夜刚退烧不觉得,楚山浔今日便是被饿醒的。他点点头,便伸手要去接勺。
却被她避了过去:“顾大夫已经找着了几个古方,说是能试着治你的腕子。来,我正闲着。”
说罢,舀了半匙粥递到他嘴边,眉心里带着些疲惫,却还是在小心地哄着。
楚山浔张口,好看的唇珠正碰在粗瓷勺边,显得有些违和。
山菌肉糜粥入喉,只觉香滑生鲜。他的眉头微动,看向身侧人,半年来,食材虽然廉价,却是他吃到的最妥帖精细的吃食的。
福桃儿却只以为他挑嘴:“怕你伤不好,只点了些香油,盐撒的少了些,可是味淡?”
回应她的只是一双沉静阴郁的眸子,视线中带着探究和灼热,像是在思量着什么。他就这么看着她,张了口,一勺接一勺,很快一碗粥便见了底。
吃完了粥,他视线中的探究更甚了。被这么瞧着,福桃儿到底有些面热,掠过那道糊了鲜红药膏的鞭痕,她弯了弯细眼,那针尖般簇密的葡萄花开的真好。
“还饿吗?等歇歇再吃,还有些汤菜,不好一下子吃得太饱了。”
回应她的却是句毫不相干的话:“五年前在江阴,我只是顺手为之。”
方才在厨间的话,他还是听着了。
福桃儿笑了笑:“说起来,若不是主子,那我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