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落行给她买了点心垫肚子,是小时候喜欢的中式酥饼,不知道她当下喜欢什么,只能按从前的买。
甜牛奶温热,现在喝来反而有几分腻味。
钟浅夕立在撑遮阳伞的英俊青年面前,莞尔笑喊,“哥哥。”
闻落行握伞骨的手微晃,如梦初醒般念,“蕴蕴。”
钟浅夕应,“我回来啦。”
初秋天高气爽,不知道是否记忆做了美化,总之在她印象里,帝都的秋色永远特别,胡同、落叶、烤红薯,涌灌进领子的萧瑟北风。
迈巴赫向着闻家祖宅驶去,钟浅夕咂着甜牛奶听哥哥阐述过去究竟发生过些什么。
闻落行的音色磁沉,他坐副驾,没人能看清神色何如,就那么一直一直讲下去。
钟浅夕听得很认真,原来世事有时当真横看成岭侧成峰。
她至今都没有溺水时刻的记忆,以为是母亲不要她了,实际完全不是。
当年闻落行被舒悦窈邀约,所以没陪着母亲和妹妹一同出游,她小时候水性很好,可母亲不会水,和从前一样在岸边望着她。
母亲在结婚生子前是位心外科医生,赶上当天明月湾岸边有人突发心脏疾病晕厥,她帮忙急救,混乱中有回头确认和自己穿着同款泳衣的女孩子,误以为她回到岸上,就在自己不远处,于是专心心肺复苏,再回头时惊觉女儿消失不见了。
他们很快就安排了搜救,船只、蛙人、直升机,时年所有可以调动的专业搜救手段都以最快的速度到位,可哪怕是今天的科技水平,也无法在汪洋里精准的找到谁。明月湾作为旅游海岸,防鲨网竟然破损多时,钟浅夕的泳圈带了gps定位系统,但是一直在不断移动,蛙人在距离海岸线六海里的地毯式搜索,捞到破损沉底的泳圈。
因为钟明与明柳夫妻俩的关系,钟浅夕对海洋有基础的了解。
1海里相当于1852米,捞到gps时,已然离岸万里。
谁有能相信自己还活着呢?连看完调查数据的钟浅夕自己都没办法相信。
大半年后钟浅夕回忆起一切,翻遍之前的旧报纸,没能看到寻她启示的原因也明了了,她在海里失踪,去哪儿贴呢?难道给海豚贴吗?还是请几个神婆寄漂流瓶啊?
远洋无信号,只能通知就近海域渔船看看有无撞见自己。
“我们买下了明月湾,日以继夜的。”闻落行话到此处,忽然沉默起来。
钟浅夕知道他想说的是“打捞”,海洋救援的黄金时间只有12个小时,过后希望渺茫,是死要见尸的绝境。
闻落行最后选择了依照事实说下去,母亲搂她的肩头安抚,小心翼翼地依偎着,生怕她再消失。
对她的搜救在五月二十三号正式宣布停止,一无所获,再继续没有任何意义,奇迹没有在闻家几个人的坚持和钞能力的耸动下出现,它出现在钟家夫妻捕鱼的远洋海域。
卢欣怡和闻落行的精神状态都近乎崩溃,一个不停埋怨自己为何去救人,而不是看好女儿,一个在责怪那天为什么没有陪着妹妹来度假。但凡有那一点儿对了,事情都不至于发生。
然后他们带着彻骨的绝望回到沐城,人生总要继续,管你接不接受。
钟浅夕恢复记忆后也经历了相差无几的绝境,那种濒死挣扎的困境里匍匐站立的坚韧,她真切的体会到过。
无论失去什么,明天的太阳还是照常营业。
失去一个孩子对所有家庭来说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闻落行单方面对舒悦窈的冷淡和不辞而别自也这天开始,不想喜欢的女孩子被拽入无底漩涡,被负罪感缠绕终身。
可以说所有人的命运都在那天开始重新被洗牌。
是失去女儿的父母、失去妹妹和青梅的哥哥、失去曾拥有一切的钟浅夕自己。
眸里的水雾氤氲,消散后又重聚集,钟浅夕晃了晃头,想埋进母亲肩头,亲昵的举措带着蹭掉了母亲腕骨处系着的丝带。
一摸浅淡,可明显不同于内腕处其他肌里的狰狞疤痕跃入眼底。
卢欣怡愣愣了,立刻去抚丝带想系回去,却被钟浅夕手快按住,她捧起来,皱眉喃喃问,“这怎么回事?”
“没事。”母亲柔声摇着头。
钟浅夕轻声喊,“哥哥,你说。”
闻落行不必回头看,即知晓她问些什么,沙哑着提及那个千刀万剐都不为过的名字。-->>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