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其他诸侯知道了这一点,在世家林立、诸侯争霸的乱世中,他们难道就能做到吗?
从楚凤临接手邺都,力主打压世家,不辞辛劳、不怕效率低地建立新秩序起,她的胜利已一步步走来了。
九月初,晋王已拿下洛州一大半县,晋王系北侧与陆谢联军的交锋也到了最高峰。
谢存华金甲银盔,带着一身血气与风尘,步履沉重,匆匆走进帐中。
与晋王系开战已有一月余,无论是元州兵,还是作为主将的谢存华都已经十分疲倦了。
都说晋王治军严格,麾下皆是劲旅,不交手还不以为然,一旦交手,堪称噩梦,谢存华领兵也有许多年了,大大小小的仗加起来数不清,就没见过像晋王系这么难打的!
倒不是说越乔用兵如神——此人确有乃父风范,用兵如羚羊挂角,然而谢存华自己也是精于为将的天赋型人才,并不多么怕他。
最让人的崩溃的,是晋王系军队的素质。
装备精良、体格健壮、训练有素,无论什么样的战术都能被他们迅速完成,在这良莠不齐、甚至有五六十的干瘦老头拿着卷刃刀上战场充数的乱世之中,简直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强兵,这世界上任何一个有经验的将领都会为能统领这样的军队而疯狂。
但如果你不幸是这支军队的敌人……
越乔内心无比沉重。
好在,他的目的并非消灭晋王系,也不需要真的打到邺都把天子抢过来。
谢存华的目的就是和晋王拼速度,只要赶在晋王攻破洛州之前击溃越乔统领的越军,晋王北边防线便会节节溃败,到时,即使晋王回转,北边也早就被陆谢联军咬下了一大口肉,这一场突袭便达到了预期。
为此,谢存华亲自披坚执锐,在战场上厮杀不休,一场不落。
好不容易暂时鸣金收兵,稍作休整,血水顺着他的盔甲缝隙,已浸透了他的衣衫,沉沉地挂在他的身上,从盔甲下滴落。
“主公!”谋士行色匆匆,还带着些惊慌。
谢存华的心猛地一沉。
他熟悉自己的臣僚,除非遇上事情真的无比棘手,才会连表面风度也维持不住,急匆匆地带着惊慌来找他。
“何事?”他不动声色。
谋士略显仓促地打量了他一会儿,似乎是在权衡些什么,然后才踌躇着将薄纸递了过来。
谢存华接过薄纸,却没有立即打开,而是揽着谋士的肩膀往营帐里走,直到隔绝了外界的视线后,才沉着面色,匆匆打开。
“咣当——”
他狂怒地抬脚,身旁的小案被他一脚踹开,一片狼藉。
“主公……”谋士小声开口,却又不知道能说什么。
谢存华神色冰冷。
就在两天前,本该驻守在西面,与谢氏军遥相呼应的禄州军,忽然转而向东南方向前进,奇袭谢氏军侧方,夺下两处地形重要的关卡,其中一座甚至还是谢氏军的粮仓!
这举动本身就足够膈应人,可放在整个战局中,所产生的影响只会更大。
他万万没有想到,在这个关口,陆棠梨竟然会倒戈!
在出兵前,谢氏内部便讨论过陆棠梨究竟是否可信。
诸侯争霸,反复无常是常态,谢存华当然没有陆棠梨一定会坚定支持他的信心。
然而,从利益角度来说,去年西疆一战,陆棠梨险些让楚凤临的谋划成空,差一点就把楚凤临困在西疆,凶险之极,如果不顾后果强攻,甚至是有可能要了对方的命的,事后还兵不血刃划走了西疆一片地盘,作为被楚凤临一手提拔的小诸侯来说,这绝对是结了大仇。
更不用说之前禄州与晋王系也多有龃龉,基本不可调和。
谢存华扪心自问,他要是坐在楚凤临的位置上,是不会轻易放过陆棠梨的,最好也不过是一生软禁、时时监视,总之不可能给予自由。
因此,就算陆棠梨愿意倒戈向楚凤临,就算楚凤临看在陆棠梨识时务的份上不杀后者,也得不了善终,陆棠梨那么冷静理智的人,怎么可能想不到这一点?
就算楚凤临巧舌如簧劝说陆棠梨,承诺事后会重用陆棠梨,摒弃前嫌,这样一纸空文的承诺,陆棠梨怎么可能相信?
谁会相信?
为什么这么多的不可能,这么多的不应当,陆棠梨竟然还是……堪称愚蠢地在这样紧要的关头倒戈向了楚凤临?
谢存华不明白!
“主公……”谋士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