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容华诞下小皇子的事,天一亮,就传遍了整个皇宫,各宫都送来了贺礼,皇帝和太后也有所表示,唯一沉静的就只有昭明宫。
或许是为了体贴萧皇后的丧子之痛,太后亲自上了懿旨,说如今还算国丧时期,七皇子的冼三和满月一切从简。旨意一下,冼三那天,不少宗室皇亲都只是派人送礼进宫,本人却没到场。
不过七皇子的诞生倒是给京城和皇宫冲淡了一些沉重的气氛,柳贵妃知道太后和皇后心中肯定不痛快,特别是皇后,说不定正想着怎么弄死七皇子呢,所以也就守着延庆宫不出,专心照顾先天有些不足的七皇子。
过了几天,定王妃瞅了个空,带着沈家的主母程底来了一趟长乐宫。如今宫中情势微妙,除了担心沈茉云会不会被牵扯其中外,也是想探一探皇家的口风,比如太子之位,会花落谁家。
“自从太子病逝后,皇上极少涉足后宫,我是真不知道皇上的意思。”沈茉云无奈地说着,“不过德妃最近动作频频,应该是有想法吧。至于贵妃,前些日子她正紧张着柳容华的肚子呢,倒是没什么动静。只是七皇子出来了,说不定贵妃也想动一动了。”
关于昭明宫那儿发生的事,能知道的人也早就知道了,就是程氏也略有所闻,她道:“皇上,有决定了?”
沈茉云摇了摇头,“未必。立储是朝政大事,皇上不会跟我详说的。”
偶尔充当一下垃圾桶的角色是让她可以听到不少消息,可是遇到真正的国家大事时,皇帝才不会跑来跟她商量呢。最多就是在不顺心的时候拉着她大吐苦水,可若说要询问她的意见想法什么的,却是从来没有的。
而沈茉云就是听到了,也从来不多话,一是得拎清身份,二嘛,古代官场这些弯弯绕绕,可比现代职场复杂得多,完全不是同一个体系的,她想发表意见也发表不出来。比如上次的时疫,就闹了一次大笑话。
听到女儿这么说,程氏有些发愁了,倒不是有别的想法,而是为女儿担心。后宫步步惊心,一不小心踏错了,就是粉身碎骨。
定王妃宜云倒是笑了:“伯母您就别为难姐姐了,您又不是不知道姐姐的性子。姐姐性子本就单纯,进宫多年坐稳妃位已是不易,膝下又有一对儿女去照顾,哪来的时间去研究这些个东西?”说着,话锋一转,“听我家王爷说,皇上对二皇子不甚满意,说是性急顽躁,难当大任。”
“啊?”程氏惊讶地看过去,心中真的觉得挺意外的。毕竟按照名分来说,二皇子是最有资格的……
“只是随口说说罢了,你们听过也就是了。”宜云淡笑道,眼神却是一直在沈茉云身上打转。
沈茉云皱了皱眉,对宜云道:“这种事儿,日后少提为妙。”万一传出去了,又是一场风暴,牵连到宜云身上就不好。
“我就只是姐姐这儿提一下罢了。”宜云说道,“其实我倒是比较想知道,昭明宫那儿,可还有新的动静?”
程氏道:“可不是。这几个月后宫风波不停,看得人心惊胆战的,你还让王妃带话说不要让我们进宫。我又不知宫中情况,怕你受到连累,担心得我好几个晚上都睡不着觉。就怕……”哪天醒来,听到宫中传出沈茉云暴病而亡的消息。
“是女儿不孝。”沈茉云愧疚地说着,又道,“本来皇上是有……”指了指昭明宫的方向,“那个意思的,可不想过程几番蹉跎,事儿就耽搁下来了。后来太子得了时疫,不治而亡,再怎么着,皇后娘娘可是太子的亲生母亲,又是太后的侄女,不看僧面看佛面,皇上十之□不可能在这档口提起这事儿。”
“所以,依我看,一动不如一静,只管先看着,一切照旧就是。”
宜云和程氏相互看了一眼,点头同意了。她们虽有消息来源,可倒底不如长年在后宫的沈茉云来得消息灵通,在某些大事的方向上,还是得听她的意见。
数日后,柳贵妃向皇帝进言,说是想请求抚养亲妹柳容华之子。出乎意料之外而又在意料之中的,皇帝同意了。
至于柳容华,因产后失调,伤了身体元气,太医诊断后说柳容华至少要调养个三五年才能恢复过后。柳贵妃知道后,体恤柳容华身体虚弱,便做主撤了柳容华的牌子,让其从此在侧殿中安静养身,鲜少出现于人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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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节将至,宫中进入了新一轮的忙碌,而让众人摸不透的是,皇帝居然下旨撤了昭明宫的禁令,又让人把放在柳贵妃那儿的宝印送回了昭明宫。
皇后要翻身了。
这是在除夕和大年初一进宫朝贺看到高坐在凤椅之上的萧皇后的所有命妇和王妃们想法。自然,定王妃知道的□会多一点,但还是得在正殿中向皇后大礼参拜。
坐在另一侧高位上的柳贵妃和张德妃,脸色皆有些不自在。
宫中礼俗极多,赶了一场又一场的宫宴,沈茉云累得够呛,等出了上元节,才慢慢地缓过一口气来。主子劳累,奴婢也不轻松,素月等人亦是忙得团团转,也是到了这时,才问道:“主子,您说皇后娘娘那儿,是不是要……”
沈茉云眉头紧锁,将皇帝的心理、朝中的局势、后宫的变化来回思索了好几遍,仍然是得不到什么有用的结论,只能摇头道:“不清楚。”
素月很担心:“这……万一皇后娘娘重新起来了,对主子您可是不利啊!”
沈茉云颇有点破罐子摔碎的样子,挑眉道:“皇后娘娘对我不利,又不是头一回了,有什么可担心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船到桥头自然直,真遇上事了,肯定会有办法解决的。”
她就不信萧皇后还能半夜冲进长乐宫将她一把掐死。
红汐倒是比较冷静,笑道:“主子心气豁达,量大福大,是有福气的人。”
沈茉云只是笑笑,起身道:“忙了这么久,这些天都没怎么跟宝儿瑞儿说过话,我去瞧瞧他们……”
经过连番事故,昭明宫早已不复往日的光鲜明亮,连进出伺候的宫人们,都是沉着一张脸,不敢有半分笑容。
后殿的小佛堂中,只有一盏油灯孤零零地点燃着,在风雪交加的夜里,显得孤冷而无助。铺在地上的半旧团蒲,正跪着一个锦衣华服的贵妇,此时正双手合十,双眼微敛,表情严肃地对着面前的菩萨念着经文。
在一旁站着伺候的碧染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太冷了。佛堂中虽然放了几个炭盆,可显然还是不足以对付寒冷的冬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