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田耽看来,对面的秦军明摆着就是诈败诱敌,可安平侯赵郯还是挥军追了过去,以至于魏军阵型大乱,被同样阵型大乱的、秦军当中的仆从军一阵冲杀,虽然说彼此都有伤亡吧,但冒着牺牲精锐士卒的代价去消耗对方的农兵,这本身就有问题吧?
想了想,田耽对安平侯赵郯说道:“安平侯,那些秦军士卒,是类似楚国粮募兵一般的农民兵吧?”
“嗯。”安平侯赵郯点点头,还为田耽解释道:“那的确是一些农民兵,不过我方叫它「黥面」,只因为秦国的黥面军颇为有名。……事实上,农民兵不等于是黥面军。”
然而田耽却没有兴趣去了解仆什么是黥面,他皱着眉头问道:“安平侯,秦人试图用杂兵换死你麾下的精锐士卒,你可看到?”
安平侯赵郯不可思议地看着田耽,那表情仿佛是在说:我又不瞎,当然看得到。
“那你为何还要追击秦军?”田耽不解地问道。
听闻此言,安平侯赵郯理所当然地说道:“若不追击秦军,谈何将其击退?”
这话太对了,说得田耽无言以对,最终只得说了句:“您实在是太耿直了。”
返回函谷关后,田耽仔细回想今日这场交锋的过程。
不可否认,安平侯赵郯今日的指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哪怕是后来追击秦军,也没有问题,关键在于对面的阳泉君嬴镹相当‘阴险’,他故意让麾下正军诈败,诱使赵郯麾下的魏军追击,使魏军的阵型大乱。
而在此之后,阳泉君嬴镹便叫一支农民兵接替了战事,代替其麾下正军与魏军厮杀。
本来若是正面交锋,就算那些秦军农民兵再悍不畏死,也很难对阵列整齐的魏军造成什么大的伤亡,可坏就坏在魏军在追击秦军正军的期间阵型大乱,以至于失去了作为正规士卒最大的优势,呈现出各自为战的景象。
而这,就在无形中减弱了魏军的杀伤力,拔高了秦军农民兵的威胁程度。
可以说,利用这个小伎俩,阳泉君嬴镹‘活用’了他麾下的农民兵,使后者发挥出了颇为客观的战斗力。
当然,在田耽看来,只要想通其中关键,想要将计就计‘反阴’对手,亦非常简单。
于是他对安平侯赵郯建议道:“明日安平侯再次率军出战,田某有办法破敌。”
见田耽信誓旦旦,安平侯赵郯遂同意了此事。
次日,赵郯再次带着田耽、田武二人,率领一万魏军前往阳泉君嬴镹的营寨搦战。
跟昨日一样,阳泉君嬴镹还是打算故技重施,采取诈败、诱敌、伏击的战术。
但是这次,待等那些农名兵从埋伏地杀出来时,追击秦军的魏军,却立刻掉头就跑。
远远看到魏军掉头就跑,阳泉君嬴镹心中咯噔一下,意识到情况不对,遂立刻鸣金,示意那些农民兵不得追击。
但很可惜,农民兵与正规军的最大差异,就体现在令行禁止方面,眼瞅着敌军掉头就跑,那些农名兵哪里还记得号令,纷纷一拥而上追击魏军。
而此时,田武、田恬父子俩各率一支千人队迂回包抄,切断了那些农民兵的退路,旋即配合安平侯赵郯与田耽率领的主力,将数千秦军的仆从军彻底包围。
在四面受敌的情况下,纵使那些仆从军士卒悍不畏死,亦因为号令不齐而无法对魏军造成有效的伤亡,而魏军这边,却整齐一致地对其展开围剿,两相比较,高下立判。
虽然阳泉君嬴镹意识到情况不对,立刻率领正军来援,试图解救那些仆从军士卒,可是在这段时间内,魏军亦最起码歼灭了一半的仆从军士卒。
在一番恶战后,两军各自退却。
在退兵的途中,安平侯赵郯颇为兴奋,毕竟今日他麾下魏军歼灭了最起码四千余敌军,而己方的伤亡却只有约两千左右,相比较以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战绩,不知要好看多少。
最要命的是,往日那‘八百’的杀敌,还不见得都是阳泉君嬴镹麾下的正规军士卒。
田耽笑着说道:“正军令行禁止,然杂兵却时而罔顾号令,一心追击敌军,是故,纵使阳泉君嬴镹知晓我军的对策,一时半会也很难让他麾下的杂兵不被我军埋伏。……若他日后再用这招伎俩赚杀我军精锐士卒,你我便以此还以颜色。”
“田耽将军所言极是。”
安平侯赵郯点点头,深以为然。
而另外一边,阳泉君嬴镹亦从今日战事的变故,产生了「魏军可能已换将」的猜测。
在经过打探之后,他这才知道,原来是前齐国的将领田耽已到了函谷关。
田耽乃前齐国的名将,纵使阳泉君嬴镹身在秦国,亦曾听闻田耽的事迹。
看着遥远处的函谷关,他摇摇头感慨道:“函谷本就不好打,今田耽抵达此地,协助赵郯,这场仗怕是越来越难打了……”
事实证明,阳泉君嬴镹的猜测非常准确,在随后的整个十一月份,阳泉君嬴镹与田耽交锋四次,三次偷袭、一次正面交锋,双方都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随后,由于凛冬来到,魏秦两军各自罢兵,暂时休战。
倘若说函谷战场这边,魏秦两军还算是有来有回,那么在河西战场的魏秦两军,那就彻彻底底的冷战了。
原因很简单,因为武信侯公孙起本身就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除非有万全把握否则不回轻易出兵,而魏军这边的乐弈呢,亦是一个谨慎而稳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