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一楼大厅吵吵闹闹——原来有个近百人的大旅行团到了,整个大厅里全是戴着小红帽的老头老太太,他们围在一楼柜台前,都在等着办理入住。
看到大厅里这么多人,顾启明的脚步顿了顿,脸上闪过一丝犹豫。
就在他踟蹰之际,忽然间,电梯门再次关上了。
顾启明微愕,侧头看向身旁的郝梦。
郝梦却没有看他,只是低下头盯着自己按下关闭键的手。她的手指微微颤抖,甚至连指尖都是红的。
四面反射的镜子中,她的脸红到像是在发烧。
“顾启明,”郝梦声如蚊蝇,但是在密闭的电梯轿厢里,她的声音却被得反射得很大很大,“……你要不要来我房间洗澡?”
……
浴室里传出阵阵水声,磨砂的玻璃门上,投影出青年精瘦干练的身影。沾了脏水的外套被扔在一旁的脏衣篮里,裤子整齐叠在衣架上,顾启明浑身赤-裸地站在花洒下,温热的水流落在他的头顶,又顺着他的臂膀滑落,洗去他一身的疲惫与内心的乏累。
郝梦坐在桌前,面前摊着厚厚一沓子资料,她以为这样就可以让自己收心,不去胡思乱想;可向来心无旁骛的她现在却连一行字都读不下去。那些熟悉的单词像是变成了天书,围着她转啊转啊,而她的灵魂已经离体出窍,飘在半空中,俯视着坐立难安的她。
她满脑子都转着乱七八糟的念头。
一会儿想:作为老同学,总不能看着顾启明丢脸,给他提供地方洗澡很正常;一会儿又想,她贸然邀请他到她房间,是不是不太好?
正反两个小人在她的大脑开起了激烈的辩论赛,郝梦被脑中杂乱的声音吵到头大,干脆举手投降,一头栽倒在资料里。
资料页四散,落了满桌,郝梦有些忿忿地用手中的圆珠笔在纸张的边缘戳下一排排小洞,一边戳一边念叨:“让我多管闲事……让我多管闲事……让我多管闲事……”
就在这时,浴室的水声突然停了。
“郝梦?”浴室里响起顾启明的声音。隔着一道门,他的声音听起来朦朦胧胧的,带着氤氲的水汽。
郝梦猛地坐直,扬声问:“怎么了?”
顾启明:“……浴室里没有浴巾。”
郝梦:“……”
顾启明:“麻烦你递一下。”
郝梦:“……”
她硬着头皮起身,明明告诉自己要保持平常心,但她迈出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云端,整个人都在发烧。
她在浴室门外的大衣柜里找到了干净的浴巾。柔软洁白的浴巾叠的整整齐齐,拿在手里轻飘飘。
她抱着浴巾站在浴室门外,几次抬手想敲门,几次又放下。隔着一扇朦胧的磨砂玻璃门,她可以清晰地看到顾启明英挺的身影。
她不由自主地开始猜想他现在的样子——“猜想”永远是科研工作者最重要的工作——他湿漉漉地站在门后,被打湿的头发柔软服帖地向后梳拢,那双深邃的眼睛一定正望着门这边的自己。
“……郝梦?”她听到他在说话,“你找到浴巾了吗?”
“找,找到了。”她惊醒,含糊地说,“你开门吧。”
于是,门开了。
那只是一个窄窄的缝隙,但沸腾的水雾却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薄荷浴液的味道随着水雾一起扩散,带着极强的侵略性,在短短一秒的时间内就涌入了郝梦的鼻间,渗透进她的灵魂。
从水雾之中又伸出一只手。
顾启明的手修长,骨节分明,□□的手臂上还挂着水珠。那是一只属于男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