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璟躺在地上,挣扎着掀开眼皮,只觉浑身一片燥热。
四下环顾,顿时被扑面而来的火光燎得吱哇乱叫,一回头,却见“解十六娘”骑在那疯女人身上,两手死死卡住女人肩膀。
那模样,一时间,竟说不清究竟是谁更疯。
“雁还!”她低声道,“看着我,咳咳……咳,我……不对,娘娘问你,看着我!”
女人闻言,两眼发直,果真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脏乱的脸上,竟盈盈几分动容泣色。
“我……娘娘回来了,要带你走,带你出宫,”沉沉说,“你告诉娘娘,我们该往哪里走?”
“你给娘娘带路,好不好?”
魏咎赶到息凤宫外时,正见琼楼玉宇,倾塌于咫尺间。
火光烧在面前,亦似烧在他眼底。
数百名宫人轮番救火,竟也阻止不了那滔天火光蔓延的趋势。
断壁残垣,满目疮痍——整座息凤宫,几乎一夜之间被夷为平地。
“殿下。”顾不离静静站在他身后,眉目低敛,右手紧攥住腰侧佩剑。
等待着少年无处宣泄的怒火。
也等待着自己失职受责的结局。
然而,魏咎并没有看他。
只如痴了一般,看向火光中、被吞没的殿宇,久久无声的沉默——
身为太子,不受宣召,夜闯宫门。
前朝风起云涌。
朝阳初升,消息传遍之日,便是万般攻讦,加诸他一人身之时。
雪片般飞来的奏折,堆陈于天子案上。魏弃双目不可视物,便由陈缙一一读来听。
越听,眉头却越发紧蹙。
“太子为何深夜入宫。”他问。
“太子殿下称……是为救火。”
陈缙低声回答:“但臣以为,此事或有蹊跷。”
且不论息凤宫里住着的那位废后,是否值得太子不顾宫规强行深夜闯宫。就算再加上那位、不知何故,也出现在息凤宫中,至今生死不明的世子殿下——
太子与世子之间,又究竟有几分值得前者赌上声誉的情分?
这场火,莫说外头传得甚嚣尘上,各种阴谋论层出不绝。便是自己,也有几分说不上来的怀疑。
思及此。
目光落在手中奏折上,停顿片刻。
他到底婉言提醒:“太子殿下虽年幼,然则天生早慧,眼目所及,常超于臣等鄙薄之见,”陈缙道,“臣以为,个中或还有要事隐瞒,无奈,殿下心意已决,只称救火。我等纵然有心,事未查明前,亦绝不敢……斗胆冒犯。”
言下之意。
做太子的打定主意不说,我们这些为人臣子的,没有您的允许,难道还敢作真逼问不成?
魏弃沉默不语。
下意识抬手,欲揉按眉心——伸出手来,触及眼前软底白绫、却才后知后觉回过神。
习惯紧闭的双眸睁开。
睁开,亦是一片灰蒙的黑暗:
陆德生曾千叮咛万嘱咐,他双眼用药过后,绝不可见光。
然他昨日关心则乱,去夕曜宫救了那畜生,当夜,双目果然便疼痛难忍,流血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