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司这辈子听歌众人说过各种话,里面有很多是重复的,比如你要吃什么?你还好吗?你是谁?诸如此类。有趣的是,你别无选择这句话,虽然在频率上不算太高,可每次都会让起司印象深刻。
因为每次的走投无路,别无选择,都意味着他的一次巨大失败。对于施法者来说,前进的方式可以是冒险的,极端的,困难的,甚至有违常理的,唯独不能没有选择。魔法是奇迹的显现,如果连掌握魔法的人都束手无策,那还有什么能提供希望呢?
所以一个法师最大的失败,就是他被人说出别无选择的时候,巧合的是,起司确实经历过许多次这样的情况。这些失败捶打着他,将他从那个从雪原上漫步而来的人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他的眉宇间依然能看到奇妙的傲慢,但那只是过去习惯留下的些许残渣。
这些,他的同门们多半是不懂的,一个灰袍法师很难遇到起司遇到过的事情,他们很少会和真正棘手甚至无法战胜的对手正面交锋,因为那样的对手本就少得可怜。
幸运或不幸的是,起司有许多次这样的机会,所以他比他们更懂得选择的可贵,也总会让自己保留选择的余地。所以当占星术的使用者告诉他他没有选择时,起司竟然感受到了微妙的幽默感,险些忍不住发笑。
可还不等他调整心态,他的同门就有意证明一下自己的能力。黑暗中伸出了一只手,手上漂浮着两枚碎石,随着两颗相互环绕的陨石碎片在白矮星的手中旋转,那些撕扯着起司周身的力量变的越来越强,如果不是灰袍保护,可能此时他的皮肤已经被扯开裂口。
“重力?不,应该说,引力。”
起司对引力的了解一部分来自于灰塔的图书馆,另一部分则来自万法之城,那座试图飞上天空的城市必然会对将人和物吸附在地面上的力量进行一番研究,而引力对于起司来说,就是复数的重力源头同时作用时的一种表述。
毕竟起司他们所处的时代连脚下的大地是否也是一颗星球都说不准,或者说,这片土地确实有可能就是平的,在这种情况下每个词汇的含义都多少会有所出入。
“你知道?那你就该明白,不论是什么都无法阻止这股力量,当它再增强十倍,就是山峦也要为此粉碎。”
白矮星并没有夸大,以引力作为绳索,超不同方向撕扯某个个体,确实可以无视它的大部分其它性质。
“这我倒不否认,只是谁说要破你的引力,非要和你比谁硬了?”起司随手撩开兜帽,露出一头黑发,他的头发在回到北地时刚刚剪过,现在还没有张长。
而后到来的,是在魔力视野下可以清楚看到的漩涡,可怕的漩涡。
“魔力空洞,你要干什么?”不怪白矮星有这种问题。在法师们的共识中,魔力空洞是彻头彻尾的诅咒,背负上的它的法师每时每刻都想的是如何将其缩小,如何降低它的流速。
但起司不同,他的二次成年,他对魔力的深层认知,都和这灾祸般的魔力空洞有关,如果不是这个缺口打开了他封闭的身体,那他恐怕永远不会拥有现在的力量。不,那不该说是力量,应该说是认识,只是有时候,二者之间可以相互转换。
起司接下来做的事情说起来很简单,他将自己和周围的环境同化了。这意味着,当引力撕扯着他的身体时,他就随着引力转动,可不论如何转动,名为起司的固定形体都会继续以相同的状态留在原地。
从表面上看,这好像是抗拒了引力,可白矮星却能感觉到,现实恰恰相反,起司并不是抗拒着引力带来的损伤,而是彻底的接受了引力。这不是破局的唯一方法,但绝对是最令人感到无法理解的解法。
从没有一个人会主动放弃作为人的执着,哪怕是曾经的酒神,也是希望通过物质与身体的融合达成自身的无限扩张。所以起司这样做的直接后果就是,他的同门竟然一时之间找不到什么办法来对付他,毕竟星辰是实在的,无法对一束虚无产生什么影响。
再然后,起司就这么朝着白矮星走了过来,他的手在摆动,他的腿在抬起,可这片草地上的草却没有被挤压,湿漉漉的泥地上也没有脚印,就好像只是飘过去了一个幽灵。
如果说龙行术是起司对自己身体强调的法术,那他现在所使用的,就是将自身抹除的法术,后者比前者危险的多,因为只要稍微没有控制好法术的力度,他真的就会像橡皮擦铅笔一样啪的一下把自己从世界上抹除。
白矮星并不知道起司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他只是很清楚自己的法术对眼前的同门无效,而且两者之间的距离已经不足以他调整法术,眼下最好的选择,是赶快躲回黑暗中,避开大步向前的起司。
那无疑是认输的表现,在他后退的瞬间,起司就能撕裂这里虚假的星空逃出生天。所以白矮星也做出了选择,他的选择是,使用一个早已被写好的魔法。
那些星辰碎片开始闪烁,它们的尺寸飞速膨胀,化为一个个犹如真实的球体。整个空间中的光,空气,存在,都随着星辰而混乱,像是失去潮汐牵引的海浪,开始漫无目的的相互撞击。
起司不得不解除法术,在这混乱的水流中,他如果继续保持虚无,很可能会被搅的粉身碎骨。
然而如此狂暴的法术,本就不存在精细的操作空间,当星辰膨胀发生的那一刻,不论是起司还是白矮星,都失去了控制这片星空的可能。
掌握占星术的灰袍发出复杂的笑声,身形随即隐去,他的魔法,自己自然有脱身的方法。只不过这意味着被困在星空中的起司,和他身上的书籍将会永远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