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就地修整了一夜之后。接下来,就是分兵三路进行追亡逐北;将万里沙本部被击溃的主力之外,那些分布在雪岭群山之间的防御体系,及散落在外围的残余力量,给一鼓作气的扫荡干净了。攻略卷云寨诸垒的任务,被交给来自疏勒的安西右护军及藩骑;飞云寨诸垒则由来自龟兹镇和焉耆镇的镇戍兵负责;最后剩下的流云寨诸垒,就分配给来自沙州的右骁卫和随行的金吾卫将士攻略;至于里行院所属外行军士和内行队员,则是坐镇山城监守战利品、俘虏,兼带看护一路积累的伤病员,以为随时支援各路人马,应对突发得状况;乃至是接应后续跟进的输送民夫和押运队伍等等。而江畋本人,则是留下甲人在山城中,随时听取汇报和接收消息;自己跟随着吃得肚子滚圆的花皮老狗豪斯;踏上一条隐藏在山间的狭促小径。那是一条至少在数年内,就事先准备好的逃亡路线。因此,在老狗豪斯的一路嗅探之下,江畋很容易就发现了,每隔一段步行跋涉得距离;就依托地势布置好的隐蔽休息点庇护所,以及藏得很好罐头、饼干、雨布等补给物资,乃至是少量的财物。甚至还有驱虫和疗伤的应急药物。从这些保质期冗长的军用罐头铭记上看,显然早在多年之前,就有人暗中做好了时有不对,就向外逃亡的心理准备;差不多就可以上溯到,发生天象之变的前后。但江畋更感兴趣得昰,由老狗豪斯带回的那个俘虏,身上所掉落得一小盒药膏残留;居然让视野面板中跳出了提示:“古老种的混合体液(腐化严重)”。与能吸引异类的蜃石,正好相反的效果。因此,当挂着相应容器的花皮老狗,随着山壁上荫蔽的路径,飞奔过山林草木之间的同时;翱翔在空中的江畋也可以见到,争相逃避开来的蛇虫鼠蚁类,在林荫草木间扩散开的一波又一波的动静。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穿越了多少座山头和山脊;江畋隐约可以看见远处的雪岭、冰川,还有融雪而成的奔腾溪流、垂落的飞瀑和深潭;乃至是诸多白色丝缕汇聚而成,宛如镜面一般的高山冰碛湖。然而,花皮老狗却突然在山边,停下脚步而对着空中叫唤了几声。随即,江畋就落在了它头顶,一棵十多丈高的大树树梢上。却发现林间的秘密路径似乎到了尽头,随着花皮老狗停在一道断崖前。而在这道深达百丈的断崖之下,却是一大片寸草不生,弥漫着一道道灰蒙蒙烟气,与人声嘈杂回荡的谷地。而在这处数里宽的深谷中,赫然分布着诸多的大小矿洞,乃至是成片窝棚、木栅和哨楼。不断有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之人,像是牛马一般的奔走出入期间;从下方深不见底的高大矿洞中,拖曳、推拉出一辆辆,满载着矿石沙土的平板车斗;或是佝偻着身子钻进山体上凿出的蜂窝洞穴。然后,用筐娄背出一堆堆的土石;倾倒在山体低处架设好的下行轨道上,变成一条条倾斜而下的砂石浊流;最终汇聚在巨大畜力转轮,所带动滚动绞盘内,一层层的碾碎成渣,又重重筛选过滤后。自有人将这些一桶又一桶的细矿砂,担到流经谷地的浑浊溪水中;由成群浸没在刺骨流水中的妇孺,用筛子、簸箕、沙斗等器物,进行更进一步的冲洗和过筛;最终将河水冲刷剩下矿物收集起来。最后汇聚到一处烟火滚滚,整体被熏黑大半的木楼建筑中去;从远处蜿蜒向外的谷道上,有一车车新砍伐的树木,被运送过来;又变成被熏黑的山体边上,那些土堆的窑洞中扒拉出来的成筐木炭。显然,这就是一处山间不为人知的,集采矿、选矿、熔炼为一体的采金营地。众所周知,金山(阿尔泰)山脉横亘千里,自古以出产黄金而得名,只是经过汉代至今的历代开采,外围矿脉都枯竭。现如今金山的南部和中部山区,剩下一些相对易于开采的矿场,由朝廷派人专门进行垄断性的运营;或是为就近领地的藩家所独占;尽管如此,还是有一些胆大亡命之辈,冒险进入金山深处探采。其中一些人就此迷失在千沟万壑中,再也没能走出来;或是沦为野兽的腹中餐;但也有一些幸运儿,历经了千辛万苦与风霜雨雪的蹉跎,找到了潜藏着沙金的河流,或是挖到埋在土石的小型金脉。然后,又要在山中横行的群盗、肆虐的野兽威胁下;混过官府在山口各条出路上,所设置的关卡和巡哨;才能偶然诞生若干例一夜暴富的传说;因此对于普通人来说,入山采金是九死一生的赌博。但是,像这种已经成了规模和气候,并且常年维持上千人的劳役和吃喝拉撒,运转不知道多久的大型采金营地矿场;却是尤为罕见。而且,相对之前官军一路所见,那种田园牧歌般的谷地原野。这处充斥着刺鼻而浓烈的烟火、有害废气的山谷,则是宛如人间炼狱一般的所在。大部分参与劳役之人都带着束缚器具,浑身尘泥污秽、伤痕累累,显得营养匮乏而疲惫不堪;机械麻木的行动着。,!时不时有人一头倒在地上,就被激烈的鞭笞抽打得受不住,步履蹒跚的被同伴重新搀扶起来;而有些无论怎么抽打,都起不来的;就会被同伴迅速抬走,丢进营地外的一条天然旱沟中,层层堆积。采矿的青壮年劳力是如此的凄惨,而浸泡在浑浊河水当中的那些妇孺,自然也不会好过哪里去。偶尔有人不堪疲累一头栽进河水里;挣扎不起就被活活溺死,然后又被下游设置的木桩和拦网挡住。显然,这处源源不断提供金银的采矿营地,就是“万里沙”本部的山城,那些表面上的风光与浮华之下,作为尸骨累累的诸多罪恶基石之一;而且从通往谷外的密集车辙看,这样地方绝不止一处。下一刻,短时间内亲眼见证了诸多丑恶的江畋,对着花皮老狗“豪斯”吹了一个口哨,同时变出并丢下一大块蛇蜥肉。霎那间,就见它跃起一口吞下,同时身体膨大增生成一只两三丈长的骨刺兽。呼啸着从陡直的山崖上一跃而下,带着成片山石崩塌、滚落的,轰隆隆的激烈动静奔踏而下。一时间,被惊动起来的营地中,也从各处的帐篷、窝棚、木楼和哨台中,冒出来许多抓着兵器的健汉。只见他们大多数衣衫不整,举着武器聚在一起,乱哄哄喊着:“凶兽!”“凶兽又来了!”“好大一只山怪!”“怕是前来采食的。”“快把血食放出出来。”,随即将几头被割伤的牛驱赶向前。然后,就被直接跃身掠过这些伤牛的大兽“豪斯”,径直落在了他们之间,瞬间就拍倒、掀翻了一片,又顺势左右摆动骨节和尖刺,砸倒、贯穿了一个扇面的看守和监工;或连人带兵器一起击飞。这时,其中一些幸存爬起的监工身上,也怒吼着冒出了黑烟;瞬间身体各处也激烈扩张和延伸着,长出了尖爪和利齿;争先恐后的扑咬、抓挠在“豪斯”身上;或是以非人之力抡锤砸的骨刺飞溅。而后,从火光四溢的熔炼、铸造场坊内,也随后窜出似蛇似蜥的畸兽,浑身柔弱无骨的贴地滑行而至,又紧紧缠绕住“豪斯”的四肢;就被它一口咬断大半截身体;其他的畸兽却乘机盘缠在颈部。同时张嘴露出毒蛇一般的长钩牙,用力啃咬在大兽“豪斯”头部薄弱处。突然血光迸射,这几只蛇型畸兽,就崩断成一地弹动不已的碎块;却是居高观战的江畋出手了;下一刻漫天枪矛击坠如雨。一时间。争先恐后从天而降的精铁枪矛,在四散奔逃的监工和守卫中,制造出一片寒光烁烁的铁林;也将他们精准如牙签肉串一般,鲜血淋漓的钉死了一地。这时,烟火滚滚的熔炼场内响起爆鸣。却是其中不知名的存在恍然大惊,而刻意引燃了熔炼场内的堆积燃料,在一片烟火熏天的持续爆鸣声,与被抛散火点引燃的营地建筑,惊慌失措乱窜的人流掩护下;头也不回的纵马奔向谷外而去。而江畋则是面无表情的感受着他们逃远,顺手拍倒、扑灭营地中蔓延的火势……半个多时辰之后,才追逐逃亡的痕迹,来到了下一处的山间营地,一处数百人劳作的伐木和采石、煅烧石灰的工场。就在江畋一路按图索骥,任由大兽“豪斯”追逐、驱赶着这些漏网之鱼,一口气摧毁了数座山间营地;并且灭杀了数以百计的奇形怪状存在之后;突然间就在一处山壁尽头,失去了最后一点踪迹。只剩下一片崩塌的新鲜土石。但这点妨碍和手段,或许能阻止“豪斯”的追踪,却是挡不住如今的江畋。随即他就腾空来到了最近的一处山顶上。却发现本该渺无人烟的远山,再度冒出袅袅烟迹。不久之后,江畋就在烟迹升起的位置,看见了一个大型的矿场,地面被层层挖空下陷,而形成了一个露天的巨坑;成群结队灰扑扑的劳工,如蚁群一般蜿蜒往来期间,制造出终日不散的白日雾霭。然而,这一次江畋却没有急于动手了。因为在这片大型矿场的各处,赫然挂着官府的旗帜——“克难金监”“鱼儿沟场”“东口巡检”等等。这一刻,他一路追迹而至诸多疑问,也随之坦然大白。与此同时,江畋却感受到了来自甲人方面的异动;那个叫做“芷娘”的女子,正籍故全身软肉依偎在甲人身上;口口声声寻求着温怀的慰藉,似乎想要行那献身和反推之事。江畋不由的嘿然一笑。然后,就感应到外间有人禀报道:“启禀元都将,北路的龟兹、焉耆兵马,遇到了难以应付的异常阻碍,请求里行院的支援和指点。”:()唐奇谭